在这段距离的两头,双方均是火把通明的巡逻,夜间也不停歇。
然而从南阳城脚下到北齐驻扎营地,这段距离里,依然是黑漆漆的夜色。
李生带人夤夜出发,人皆衔枚,迅疾向南阳城而来。
南阳城府衙内
为了能够有效给四方城墙上的守军发布政令,所有的官吏、将领换防后都会在城池中心处的府衙轮流休憩。
沈游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府衙大堂内,草草的铺设了十几张木板。全是从周围人家里卸下来的门板。沈游正躺在其中一张木板床上。
“先生,先生”。
沈游本也没有睡熟,不过是浅眠罢了。这会儿一听见有人唤她,即刻醒来,睁眼才发现是彭正宜。
沈游环顾四周,发现原本睡在这里的、该来休息的虎贲军将领基本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沈游无奈叹息,这群人肯定是去巡逻加固城池了。
其实沈游自己也不过只休息了一个半个时辰而已。
她揉了揉眉头,“是不是北齐夜袭来了?”
既然要搞车轮战,怎么可能让他们休息?反正北齐士卒人多,轮流日夜进攻即可,耗都能耗死他们。
彭正宜点点头,“是,先生所料没错,他们果真夜袭了”。
“浪费了”,沈游叹息一声。本来可以用在明日进攻的大军上的。
彭正宜咧嘴笑起来,“反正都是要用的”。
如果将视角拉到城墙脚下,就会发现从城墙下到北齐驻军营地,这段路上不仅仅有黑黢黢的夜色,还有铺陈的尸身、滚木、石块、箭矢,以及遭遇过对战后松散凌乱的土层。
城墙外头的这一大圈土地,经过白日的战争后,堪称乱七八糟。
正好合适放置地雷!
黑漆漆的夜色是埋地雷最好的掩护,乱七八糟的战场、各式各样的“杂物”让敌人根本没意识到这片土地上遍布绊发式的钢轮地雷。
北齐士卒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潜伏到了距离城墙两里远的地方,然后他们开始冲锋。
紧接着是漫天的血色。
马平泰的脸上俱是平静,姚爽站在他身侧,也是面无表情。
城墙上满是充斥着血腥味的肃穆,而城墙下全是鲜血和哀嚎。
那是血肉之躯被炸毁所发出的哀鸣声,夹杂着剧烈的爆炸声,惶恐无措的尖叫声。
像是顷刻之间,天地翻覆。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位于爆炸区域的北齐士卒几乎全部被炸死,满地都是碎肢残尸。
与此同时,爆炸的地雷产生迸裂的钢片,二次引发地上的礌石、滚木、箭矢爆炸。钢片、碎石、小块木头、折断的箭矢四处飞溅,收割人的生命。
在这个医疗并不先进的时代,被碎片击中,许多时候甚至无法取出。再加上缺乏有效的伤药以及士卒品级过低,未必有人医治。即使这些士卒能够活着回到大营,也未必能够活着离开南阳。
沈游到了城楼上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副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断肢碎尸、血肉横飞……
她甚至还能见到仅存的几名士卒呆愣愣的站着,仿佛还没缓过神来。
黑黢黢的夜色里,贯破长空的嘶吼夹杂着泣血的哀嚎。
“啊——”
“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哈”
活下来的士卒又哭又笑,状若疯癫。人性被战争压抑到了极致,然后摧毁。
“唯愿我等能终结这乱世吧”,沈游叹息一声。
……
“将军——”,负责巡查的将领季五矛急吼吼的来报,“出事了!出事了!”
季五矛是李生部下,一冲进主帐,即刻道,“南阳城外火光冲天,爆炸声四起!恐怕是出事了”。
他双膝猛地跪地,“请将军前去援救!”
“请将军速去援救!”
他磕一个头便请求一次,及至后来,头晕目眩,声音宛如泣血哀鸣。
他是李生的参将,原本负责断后任务。但李生怕出什么意外,便将他留下来负责统领其余的一万七千人。
季五矛只觉自己磕了无数个头,可坐在上首的项明、焦学敏等人均沉默不语。
他们早就听见外头冲天的爆炸声,心里也知道多半是出事了。
但他们却不能去救。因为夜里行军危险性太高。况且李生挑选的全是精锐,这都被袭击了。那就说明皂衣军的危险性太高了。
已经损失了三千人马,此时该做的是及时止损,等到天亮再去查看才是。
“诸位!”
季五矛抬起头,双目赤红,“诸位不去!我自己去!”
“放肆!!”
项明暴怒,厉声喝道,“你敢违逆军令?!”
“我家将军生死不知!”
季五矛喘着粗气,“我受将军大恩,安敢不报?!”
说着,他根本顾不上暴怒的项明,直接掀开了帐门,径自出去了。
“竖子!竖子!”
项明忍着气痛骂了两句,即刻吩咐焦学敏道,“你点兵五百,派人跟季五矛前去查看”。
他顿了顿,说道,“如有不对之处,放弃季五矛”。
“是”,焦学敏点头。
他知道,方才大家都不去,还可以说是为大局考虑。可如今季五矛当了这个出头的椽子,此刻若是不跟着季五矛一起去查看李生的安危,就等于他们彻底失了李生这一派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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