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好药,萧倚鹤弯腰抱起少年,祭出剑来凌空而起,爽朗笑道:“走,师兄带你去临安郡,千金楼!”
小玄微惊惶地抱住了他的脖颈,又突然想起他刚抹了药,于半空之中仔细地观察了一会,见没有被蹭掉,这才放心地继续靠着他的肩膀。
萧倚鹤一路哼着曲儿。
快到临安郡时,他掐了个飞信给南荣麒,喊他出来一块喝酒,便听肩头昏昏欲睡的少年喃喃道:“师兄……我也有剑……”
萧倚鹤抱着他等在一株梨花底下,笑言:“好,你也有剑,以后师兄给你铸一把天下无双的好剑!”
花如云絮,片片沾落于二人肩头,无端徒惹出几分温柔。
萧倚鹤迷迷糊糊地嘀咕:“明明以前……可爱……”
“宋师兄,明明你也该起了。”
萧倚鹤抱着被子翻了个面,沉浸在温柔梦境中,唔唔两声,不舍得转醒。
突然耳边一声巨响:“已经寅时二刻啦!”
萧倚鹤猝然惊醒,一个骨碌直挺挺坐起,两眼直勾勾:“怎么了?什么寅时?”
来叫他起床的小道童捧着衣服,长得似个圆丸子,一笑一憨厚:“宋师兄,宗主叫我来唤你起床,说你若是迟到,还要再罚三月苦餐。”
现在一听见“薛玄微”三个字,萧倚鹤就下意识浑身发麻,他接过衣服匆匆地往身上套,茫然地问:“什么叫苦餐?”
小道童一本正经道:“就是苦瓜汤、苦瓜饼和炒苦瓜。宗主说,苦可入心,修道者理应多吃苦,多上心。”
“…………”萧倚鹤听得胆汁炸裂,苦味直往喉头翻涌。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杀人诛心的手段。
他心中唾骂了薛玄微不下百遍,嘴上却乖巧道:“走走走,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你们宗主讲道法规矩了。”
第4章 压寨夫人 生要做我的人,死要做我的鬼……
寅时三刻,萧倚鹤已经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扶云殿里,困得头尾颠倒。
可这兔崽子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兀自在殿中行来踱去,翻书斟茶,浣笔研墨,总之就是将他视若无物。
直到萧倚鹤困得一个踉跄,险些大头向前,瞌睡过去。
薛宗主才瞥了眼天际灰蒙蒙将亮的颜色,道:“去罢。”
“……”萧倚鹤眨了眨困意惺忪的眼,没听懂,“去哪?”
薛玄微倚在窗边,目光沉静地浏览着手中书本,左手缓缓拿起一杯茶:“不是要做我窗边的一抹云彩,为我遮阳?”
萧倚鹤:“……”
须臾,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将茶盏底部轻轻地敲击着那扇窗沿,清越绵长,余音萦绕。
“怎么,难道当日所言,皆是妄言?”他手指摩挲着面前剑柄,仿佛是视他的回答而决定下一剑要捅到哪里,“嗯?”
他指的是红枫林那日。
虎落平阳,能忍则忍,断不能与狗撕咬。
“怎可能是妄言,自然是发自肺腑——我这就去了!”萧倚鹤深吸一口气,听着那一声声催命似的玉响,沿着扶云大殿的外墙,讪讪地走到窗外站定。
日头渐渐地要破开云层,有细碎的日光率先洒了下来,饶是萧倚鹤患有目疾,也预感今天这日头定然十分毒辣。
薛玄微不紧不慢地道:“近点,没遮住。”
萧倚鹤忍着没将这口怨气吐到薛宗主的脸上,挪了挪尊贵的脚。
薛玄微摇了摇头,叹气道:“再近点。”
“……”
萧倚鹤直挪到背靠窗柩,再近整个人都要翻进去了,薛宗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真将他当做个遮阳的伞,垂首翻阅他的卷宗去了。
一时间,窗边只有两道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和一直咕噜噜冒泡的煮茶声。
直到太阳高升,萧倚鹤像个被晒蔫儿了的蘑菇瘫在窗边,这具身体并没有辟谷,他腹中空空饿得难受,才忍不住瓮声道:“薛宗主,我饿了。”
薛玄微异常爽快,挥手吩咐道:“上苦餐……”
“不了!”萧倚鹤一个激灵,想到那小道童说的三苦绝命餐,含泪道,“我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饿,多谢薛宗主,我还能坚持。”
薛玄微沉吟片刻,仿若无奈地应了一声:“好罢,也可以。”
没有什么道法讲座,更没有什么宗门规矩,就是单纯的罚站。
太无情了,萧倚鹤心中崩溃,你长那么大我都没有饿过你一顿,不舍得让你多晒一个太阳,今回我不过是在红枫林里说了几句大话,你就这样虐待一个没有辟谷的小弟子。
此乃道门之耻,是大道将亡的征兆啊!
时近中午,萧倚鹤觉得自己这口仙气儿就要从脑门里钻出去了,薛宗主才小气抠搜地让道童端来两盘点心,摆在窗台上,他哪里管得是甜是咸,抓来便一顿大嚼。
吃得痛快了,见窗边多了一盏清茶,想也没想这茶哪里来的,闷头就灌进了嘴里。
谁知等他将清茶含进了口,薛玄微才徐徐道:“那是我的杯盏。”
萧倚鹤两颊鼓鼓,重重吞咽一声,拿袖子里里外外抹干净了才双手捧着,递还回去:“您请。”
薛宗主难得没有计较,心情颇好地将那杯盏收了下去,拢在手中把-玩,依旧专注禁欲地翻着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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