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觉得喉中凉气泛滥:“那宗主也会失明。”
南荣恪“嘶”得一声:“宋遥这小子是不是给薛宗主下什么迷魂药了?”
朝闻道也难得应和了他的浑语:“……嗯,药量不小。”
朝闻道见旁边摊子上有卖小孩子玩具、毛绒小人偶之类的, 便伸手拿了一个甚为可爱的大眼青蛙毛绒帽, 抛下了几枚钱, 叹了一口气。
他将毛绒帽递给南荣恪,道:“天凉了, 注意身体。”
南荣恪:“……”
两人正交头接耳感慨万千,忽觉一缕灵力钻入他们的口中,随即感觉舌根一凉,双双失语片刻,待那凉意渐渐化开, 顺着咽喉流进腹中,南荣恪才大吸一口气,僵硬地问道:“朝兄,这又是什么?”
朝闻道问:“南荣兄,我方才说这是什么术法来着?”
南荣恪目露疑惑,脱口而出:“你失忆了吗,不是说叫牵——啊啊啊!”
一道电流自脚底窜起,直冲天灵盖而去,击得南荣恪手脚发麻、摇摇晃晃,险些晕厥。
朝闻道点了点头,拍了拍南荣恪的肩,这才告诉他:“这个我认得,是宗主的‘灵言咒’。”
若是身缚灵言咒之人将约定之事说出口,必遭鞭彻魂魄之苦。
“……”
南荣恪摸着心口,爹,外面太苦了,我想回追月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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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籍浩瀚如烟,更何况聪颖如薛玄微呢,七十年过去了,会些稀奇的他不知道的术法,也并无不可能。
萧倚鹤没往深处想,而且看薛宗主这张冷脸,显然是嫌他耽误了行程。
不过他有了眼睛,很快将薛玄微的怪脾气置之脑后,看什么都高兴得很,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在吹糖人,他格外多看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
走着走着,手指忍不住拨一拨耳垂上多出来的红痣。
他自然不知这枚“血痣”与薛玄微灵神和合,他如此弹弦一般抹弄,就像是一根手指拨弄在薛玄微的心上。薛玄微面上不显,实则心尖被他拨弄得酸颤不止,盖过了骤然缺失一条灵脉所带来的苦楚不适。
南荣恪两人面色古怪复杂,欲言又止地跟在这二人后面。
——看看左边,“宋遥”一脸得意骄傲,似赏春郊游;看看右边,薛宗主面无表情,仿佛区区灵脉不足挂齿。
“……”
“罢了,还是正事要紧!”
朝闻道如此安慰自己,他拿出那段失踪弟子们留下的灵光残骸,反复地听了几遍,确认这半段声音中提到的就是“及第村”,提到这村子就在奉宁附近。
可是众人走了一路,四处打听“及第村”的方位,却也是奇怪了,竟无一人知晓此村落。
他俩正研究罗盘,萧倚鹤却发现薛玄微望着路边一间民宅出神。
那民宅四四方方,普普通通,门上挂着小小一张“周宅”木匾,大门上了些年头,落下参差的木屑,倒是两幅门神像新鲜威武得很,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门框上丢沙包玩儿。
萧倚鹤目中困惑,但薛玄微视线扫过那门楣不久,身影虚晃了晃,抬手扶住了侧额。
不过片刻,又要向前走。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脸色差成了什么样子,但萧倚鹤从小将他带大,自诩如兄如父,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遂抬脚跺住了他逶迤在地的衣摆,阻住了他强撑的步伐。
向旁边瞥去,蛮横无理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薛玄微拧着眉头,顺着他视线看去,见是一间装点朴素的茶室,名“清茗轩”,名匾虽不起眼,但窗明几净,跑腿的小伙计们各个神采飞扬。
南荣恪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来个词——恃宠而骄!
跟在后头的两人看着他胆大包天的动作,没动,也不敢动,万一薛宗主认为,这懒骨头玩意不适合走在大街上,更适合睡在乱葬岗呢?
南荣恪与朝闻道面面相觑,屏气看着薛宗主的脸色。
薛玄微沉默,竟未反对,片刻后身影就踱入茶楼。
“……”
萧倚鹤松口气,扬声道:“老板娘!寻间静处!”
门口一直盯着他看的老板娘受-宠-若惊,连忙将他们四人引入雅室,这清茗轩门面不大,但步入其中却别有洞天。
老板娘虽年过半百,但发尚未白尽,丰韵犹饶,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姣姣佳人,数十步路间已偷偷打量了薛玄微十几眼。
静室中一张坐榻,陈着四五个胭脂色的细绒软团,案上一顶金兽小铜炉袅袅地燃着瑞香,南绣屏风典雅精致,西侧墙上一扇书橱,摆着几本不新不旧附庸风雅的书。
正值下午,此处又偏僻,并没有多少上客,茶轩小院清幽避嚣。
静室风景甚好,小轩窗外是几株翠竹,日光斜照入案,颇有几分雅意。
不多时,小伙计们就很快为他们摆上了一壶颇负盛名的“遗仙朝露”。
“我观这位贵客面善,以前可曾来过我们奉宁?”老板娘自称珍娘,一边与他们斟茶,一边打望着薛玄微,但因薛宗主面相阴冷并不搭话,她吃了个无趣,讪讪地退出了静室。
萧倚鹤则捧着茶单,叫来小伙计,指了个什么,笑吟吟的:“谢谢。”
南荣恪和朝闻道与薛宗主差了辈分,身份不同,自是不敢与他同案品茶的,便单独围在书橱脚下一张小桌旁,稀奇地欣赏遗仙朝露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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