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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李容徽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曾听闻, 先生有一位嫡女。”
    刚刚答应过绝不推辞的章坚一张脸转瞬涨红成了猪肝色,好半晌, 才艰难道:“殿下,臣确有一名嫡女。但她今年才刚满十二, 恐怕,恐怕——”
    剩下的话,他已说不出口。
    “十二……”李容徽默念了一声, 剔羽般的眉微凝:“年纪的确是小了些。”
    他前世对章坚的了解并不算少,知道他极爱自己的夫人与嫡女,但却也不曾细致到去打听他嫡女的生辰八字。
    十二岁,那想必模样比现在的棠音还要稚嫩许多。
    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他心念微转,却见眼前的章坚满脸涨红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李容徽抬目看向他,旋即明白过来,蹙眉道:“先生多虑了。”
    他走近了一些,轻声低语了几句。章坚面上的涨红慢慢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误解于人的赧然,只躬身道:“臣这便去取,日落之前,一定送到长亭宫中。”
    *
    仿佛一闭眼的功夫,高悬中天的红日便已西坠。
    沈厉山也落了朝,一身重紫色官服自轿中步下。
    一名麻衣小厮紧步走上前来,双手将一封拜帖递上,躬身道:“相爷,今日皇子侍读,章坚章大人府上递来一封拜帖,小的给您送来了。”
    皇子侍读?
    沈厉山眼皮也不抬,只冷冷道:“一封拜帖,特地送来做什么?和书案上那堆丢在一起便是,我得空的时候自会看。”
    这一句得空,便不知是十日,还是二十日了。
    毕竟想攀附沈府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身份低微的,排上个一年半载,拜帖都在阴雨天放到长了霉点了还无人引见,也是常事。
    那麻衣小厮犹豫了一下,却没走,只是放低了嗓音道:“老爷,这封拜帖不是给您。”
    沈厉山脚步一顿,微微皱起眉来。
    小厮见他停步,这才低声道:“是章府嫡女给小姐的,说是想一同去城郊寺庙里许愿。”
    这倒是蹊跷的很。
    他刚拜相的时候,很多人见递给他的拜帖无人回复,便另辟蹊径,转而让自家女儿递帖子给棠音。多的时候,每日都有古籍那么厚的一沓。
    只是,都被自己拦下了。
    自家女儿心思纯稚,自不能与别有用心之人有所交集。
    女儿家脸皮薄,被回绝几次,也就不敢再递。如今都清净了一年半载了,没想到,还有一封。
    他拧眉沉思了须臾,沉声开口:“是哪位皇子的侍读?”
    小厮忙道:“回相爷,是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
    沈厉山紧拧着的眉渐渐松开了——十二皇子,今年才刚满八岁。
    “查下去。”
    他吩咐了一声,冷着脸往书房里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章坚的生平便已经理成一本小册,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书案上。
    沈厉山翻开,难得仔细地一页一页看了过去。
    早年中进士,后时运不济,一路郁郁不得志,又逢夫人重病,遂为皇子侍读。家中仅有一女,年十二。
    家中仅有一女——
    沈厉山的手指在拜帖上无声叩了一下,前些年自己太过严苛,拒了所有贵女的拜帖,以至于时至今日,棠音的闺中密友也仅有昭华公主一人。
    如今既然又有拜帖上门,家世也算青白。且棠音又关了这许多日了,天天闷在自己闺房中誊抄古籍,也陆续抄了泰半,想必也是认真反省过了。
    偶尔放她去城郊寺庙里许个愿,倒也没什么。
    只要,不将进宫的玉牌给她,便翻不出天去。
    沈厉山又拧眉沉思了须臾,终于重重叩了一下拜帖,淡声道:“拿去给小姐吧。”
    麻衣小厮应了一声,拿着拜帖急急下去,一路过了垂花门,于后院里寻着了棠音身边贴身服侍的檀香:“檀香姐姐,这是皇子侍读,章坚章大人嫡女递给小姐的拜帖,约的是明日辰时,去城郊寺庙中许愿。”
    檀香下意识地接了帖子,也是一愣:“哪位皇子的侍读?”
    “十二皇子。”小厮答道。
    这可……从没听说过小姐与十二皇子有什么来往啊?
    这章坚章大人,更是闻所未闻。
    檀香愈发诧异,但还是轻轻颔首道:“知道了,我去问问小姐。”
    她一路压着满腹的疑惑,赶到了棠音的闺房。
    彼时棠音已誊抄得有些疲倦了,只将湖笔随意搁在案上,自己半倚在美人靠上,解着今日檀香与白芷从街边买回来的一只九连环。
    “小姐。”檀香轻唤了一声。
    见到檀香来了,她便将解到一半的九连环搁下,轻笑道:“你不是说去庭院里折几枝红梅供进玉瓶里吗,怎么空手回来了?”
    檀香忙自袖里取出拜帖,递给棠音,将小厮说的话又给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末了迟疑道:“小姐,您看这拜帖——”
    话音未落,棠音已伸手将拜帖接了过去,一双杏眼清亮,有些不可置信道:“真是给我的?”
    檀香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棠音一下便自美人靠上起身,双手捧着拜帖贴在心口,眼底满是笑意,唇边也浮出两枚浅浅的梨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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