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仔细留意过了,许是习武之人脚步声轻些, 同样是踏在败叶上, 李容徽行走之间便没有什么响动。
若是将她留在这,李容徽不用找一阵停一阵, 也不用刻意放慢了步子,跟着她的步调, 一定能事半功倍。
李容徽回转过身来看向她,见蒙昧的光线中, 小姑娘的脸色都骇得白了一层,虽是立在原地, 但身子却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像是怕真遇上了什么鬼神。他便上前, 安抚似地抚了抚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语声低醇,却没有半分迟疑。
“不行。”他不能将棠音独自一人留在这。
即便树林之中真是有人在求救,可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比不上小姑娘蹙一下眉毛。
可棠音却不肯,只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找过去,执意道:“要是林中真有人在求救,却因为我耽搁了时辰——”
“那岂不是我害死了他?”小姑娘的嗓音有些发颤,杏眼里蒙了薄薄一层水光,在稀薄的日色下,恍如明珠将凝。
李容徽心中软下一片,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在棠音面前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与裙摆下的腿弯,像是面对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地将小姑娘横抱而起。
棠音没想到他会这般,身子微微往后一倾,失重感令她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李容徽的颈。
两人皆是一僵,却还是棠音先回过神来,瓷白的小脸上飞红一片,挣扎着要下去。
“你,你做什么,快让我下去——”
挣扎间,小姑娘柔软的乌发擦过他赤露在外的颈,有些微痒。整个软云似的身子,在挣扎间几次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身上的馨香随之无声涌入鼻端,像是一枚刚成熟的莓果,清甜又诱人。
李容徽扣着她腰肢与腿弯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呼吸微微一重,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喑哑:“别动。”
他顿了一顿,微哑的嗓音带着些诱哄的意味:“我带你去寻人,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他说罢,便展开身姿,在林中飞掠而过。
棠音这才知道他的意思,迟疑一下,倒也不再挣扎,只是低下一张满是红晕的小脸埋在自己的领口间,不敢抬头看他。
即便是带了一人,李容徽的步子也是轻软无声,四面只有叶影摇动的簌簌声不住而起,却终于是能够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呜咽。
随着呜咽声渐近,棠音也渐渐察觉出来,这不是人声。一张小脸上的红晕褪尽了,脊背上出了微微一层冷汗,无意识地往里团了团身子,挨得离李容徽更近了一些。
就在她有些后悔前来的时候,李容徽的嗓音轻轻自上首传来。
“别怕。”
说罢,他在原地停下,有些眷恋地沉迷了一会小姑娘倚在怀中的滋味,好半晌,才寻了一处松软干净些的地面,轻轻将小姑娘放下:“就在这了。”
棠音的绣鞋触了地,却仍旧是低垂着脸不敢抬头,只颤声问道:“是什么?”
她说着脑海中便走马灯般转过许多怪力乱神的话本子,遂忙闭上了眼,颤声补充道:“如果,如果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就不要告诉我了。我们马上就走。”
李容徽轻应了一声,半回转过身去,往声来之处看了一眼。
见那呜咽声似乎是从一处败叶堆里传来,剔羽般的眉一蹙,随手自腰间取下匕首,也不出鞘,只是斜斜自上头横扫而过。
匕首带过的劲风吹起了败叶,露出败叶堆底下黑黑的一小团东西。
李容徽起初还以为是头发,但仔细一看,却也是微微一愣。
旋即轻转过身来,柔声去哄害怕的小姑娘:“别怕,是只猫。”
“猫?”棠音这才缓缓睁开眼来,也往声来之处看去。
确实是只猫,不过男子手掌大小的一团,浑身的黑毛湿漉漉的黏在一块,如今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棠音小步走上去,在这一小团之前轻轻蹲下身来,担忧道:“这么小,看着像是才刚出生,可大猫呢?在附近吗?”
李容徽略想一想,轻声答道:“应当是弃下这只走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听见它呜咽了这半晌。”
“要是放在这里不管,不是被野兽吃了,便是饿死。”棠音轻声开口,有些心软地抬首看向李容徽,小声道:“我们把它带回去吧,怎么说也是一条命。”
李容徽对猫没什么兴致,但见棠音这样说了,便也轻轻颔首,自怀里取了块方巾给她。
棠音接过,小心地用方巾将幼猫裹了,抱在怀里,目光轻轻往上一落,见其通身黑色,唯独嘴边上一圈是白的,便轻声开口:“是只衔蝶。”她说着,紧步走到李容徽身畔,满眼担忧地看着怀里的猫,轻声催促:“我们快回去吧。”
李容徽的视线也随之轻轻垂落,却不是看猫,而是定定地落在小姑娘的面上。
小姑娘看着怀里的猫,那担忧又怜悯的神色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仔细想了一想,似乎和初见时看他的眼神有些相似。
李容徽双眉紧蹙,忍不住又细看了一眼,这才确定下来——
何止是有些相似,简直是没有半分差别。
他抿紧了唇,心中一阵郁结,却又不能对小姑娘生气,便将怒意迁到了那衔蝶猫上,觉得此猫格外面目可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