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应了一声,又疑惑道:“不用先将昭华公主请进来吗?”
“不用。”棠音轻轻笑了一声:“她此刻应当也快走到槅扇前了。”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珠帘又是一阵乱响,昭华带笑的嗓音远远传来:“棠音,可起身了没有?”
“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能没起身?”棠音也笑着搁下了手里的湖笔,迎上前去,半点也不觉得讶异。
毕竟以昭华的性子,就算是在宫里,也是从来不等人通传的。
更何况是相府。
两人十几日未曾碰面了,此刻一见,自然是分外热络,只一路笑着往内室里走。
待经过书案边上的时候,昭华无意中瞥了一眼,立时停下了步子惊讶道:“棠音,这是你的嫁妆单子,这么快就整理好了。?”
“还没呢,我还得删改几行。”棠音也看了一眼,耳尖微红,只小声道:“等我改完了置办下去,想是也快到了亲迎的日子。”
“也是,这日子真是过的如翻书似的,一转眼,你便要出嫁了。”她说着,又下意识地问道:“嫁衣可绣好了?”
“大抵还要一两日。”棠音轻抬了抬唇角,轻声答了。
昭华便也应了一声,又将视线落在了书案旁一小碟糕点上,讶异道:“菱粉糕,这不是民间的吃食?”
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红艳的唇微抿,故作恼怒道:“好啊,你有空去民间买小吃,却没空来玉璋宫里看我,真是没良心极了。”
“这可不是我买的——”
棠音有些赧然地将视线落在那一碟菱粉糕上,白如玉珠的耳垂上一寸寸地侵上绯意。
这是李容徽买的。
当日在天香楼中,她以为李容徽说的那句‘你每样都尝上一口。再挑出几十样你喜欢的告诉我,我每日里得空便给你送一碗,日日不忘。’只是一句戏言,且自己尝了几十样后,便也有些麻木了,品不出个中滋味,便随手指了一些样子好看的,只想着将李容徽哄过去便也罢了。
谁曾想,他还真一日一碗地亲自往相府里送。
有时候是清晨,连人都没见到,一打开长窗,便见到一碗小食放在窗楣上,在深秋的天气里,还往外冒着热气。
有时候又是宵禁前夕,李容徽匆匆而来,连话都来不及与她说上几句,只将东西搁下,便又赶着宵禁匆匆回宫。
他这段时日里,似乎十分忙碌,但这一日一碗,亲自送来,却也从未食言。
她这般想着,正不知如何与昭华开口,却听外头珠帘声又是一响,是白芷端着一檀木盘子糕点,并一大壶热好的酪浆进来了。
棠音如蒙大赦,忙亲手递了一块糕点给昭华,只轻声道:“如今桂花都落尽了,这桂花糖糕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毕竟风干的桂花,与新鲜的,又是不同滋味。”
昭华听她方才说不是自己买的,还倒是白芷檀香等侍女上街的时候自街边带回来的,便也没再与棠音计较,只就这她的手随意咬了一口桂花糖糕,哼了一声道:“看来我家音音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那等重色轻友之人。”
“重色亲友可不是用在这里的。”棠音不知为何,倏然想起了李容徽那张昳丽的面孔,略有些心虚地轻错开视线,只小声道:“近日宫里可又出了什么事?”
毕竟李容徽并无实职在身,如此忙碌,便只能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可令她诧异的是,昭华只略想一想,便顺口道:“没有,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都与往常一样?”棠音有些讶异。
昭华见此便又重新深想了一想,秀眉霎时蹙起,带得额心上那枚赤红色的花钿都为之一颤:“若说有,那便是那成日里装神弄鬼的国师日渐失宠于父皇,倒是新来的那劳什子南明子,成天被父皇召见,近几日里,更是日日跟在身前,离不得他。”
可这两位道长如何斗法,却与李容徽没有半分关系。那他近日里又在忙些什么呢?
棠音捻了一块糕点在手上,细细地想得有些出神,直到昭华又唤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将糕点搁下,又将案几上的账本等物一并收好,吩咐白芷去拿了双陆棋盘与檀香子过来,这才轻声笑道:“你好容易来一趟,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了。不如再打几把双陆试试。”
“成。”昭华一口答应下来,随手拿了黑子道:“但是没彩头总是上了几分意思,还是得压点什么才行。”
棠音持白坐在她的对面,也笑道:“这几日里我学着管账,相府里有什么东西,我都大致有了个印象,你只消说想要什么,我定能给你寻出来。”
昭华闻言也忍不住笑道:“你相府里新收了两百抬聘礼,怕是比我玉璋宫还要富足几分,就不赌这些俗物了。”
“那赌什么?”棠音被她说得有些赧然,忙低垂下脸去,只抿唇轻笑着问她。
昭华一抬头丢出骰子,得了个‘双陆’,立时挑眉道:“若是你输了,那就陪我去盛京城里玩上一日。若是你赢了,条件便由你来定,如何?”
“好啊,你得了个‘双陆’才说这次啊,看来这条件我是没机会提了。”棠音也笑,伸手一掷骰子,果然只是两个三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玩了一阵,终于还是棠音落败。
棠音便也让白芷收了棋盘,对昭华道:“这回是我输了,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去盛京城里玩上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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