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是上了年纪了,若是在年轻个一二十岁,对着眼前这道英武的身影,怕一早红了脸了。
“行了,妈妈我走了,今儿个新婚之夜,头一遭,新娘子娇嫩着了,小薛你可得悠着些,心疼心疼则个!”
临走前,宋妈妈还不忘甩着帕子打趣着。
薛平山原本背着手立在原地,听到这里,面色依然无甚表情,却将目光微微垂了垂,避开了宋妈妈的视线,宋妈见状妈哈哈大笑一番后,终于一扭一扭的走了。
不久,薛平山又将备好的荷包给守院的元家婆子一一分发了。
沈媚儿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着,听到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了,又听到了院子外大门被合上的声音,再然后,整个世界恢复了安静,不久,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咚咚咚直乱跳了起来。
其实,早在打铁匠将她抱进院子时她便醒了,彼时刚睁眼时顿时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不是她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而是立马着急忙慌的抬手护着头顶上的盖头,生怕盖头掉了。
一模,才发现,盖头稳稳当当的盖在了脑袋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轿子里的时候,她当心盖头滑落,直接将红盖头的四个中的三个角绑在了凤冠上,故而睡了一路,盖头依然稳稳当当的不见滑落。
打铁匠抱着她,将她放到了新房里,沈媚儿还以为马上要掀盖头了,立马着急忙慌的想要将绑在凤冠上的结解开,不然这一会儿盖头怎么掀都掀不开,岂不是要丢脸了。
怎知,不知是心里太着急了,还是之前怕盖头滑落,一时系得太紧了,竟成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好在,打铁匠抱着她进屋放下她后给她倒了杯茶,低低说了句让她歇会,便先一步出去了,竟不曾将院子里的人放进来。
沈媚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进,这盖头依然死死绑在了凤冠上,如何都解不下来——
新婚的头一日,她便得在那浑人面前丢人了,哼!
第112章 大婚(八)
嘎吱一声, 新房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沈媚儿立马正襟危坐着,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盖头下的小脸时而皱巴着, 时而绷紧着,竟难得有些紧张。
按理说,都是前世经历过的,她应当得心应手才是, 可不知为何, 就跟头一次面对似的, 心情依然紧张又新奇, 甚至还有一丝丝忐忑。
沈媚儿不由微微咬着唇, 有些坐立难安。
不想,脚步声似乎在门口处停歇了下来, 久久未见凑近。
沈媚儿一时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却说薛平山立在原地, 远远的朝着炕上的方向看去。
炕上端坐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 一身喜服,盖着盖头, 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是他的```妻?
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感觉,是平生从未曾有过的。
他打小便在军营长大,他的世界里,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发兵, 征战,砍伐,杀戮,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边境是第一也是唯一的防线,他曾以为他必生都会安生在北疆,在漠北那片大地,爬起,倒下,直至消亡,他从未曾幻想过那个残酷世界以外的任何事情。
妻子?儿女?多么陌生又```虚幻的字眼!
哪怕时至今日,全部一一送到了他的身边,他的眼前,他依然久久无法恍过神来。
他以为他的血,他的汗,全部挥洒在了那片阴寒,贫瘠的陆地,能回得来得,不过是一具冰冷的麻木的躯壳罢了,不想——
那颗冰冷的心脏,竟也开始滚滚跳动了起来。
想到这里,薛平山目光沿着整个屋子来来回回扫视了一圈。
新房是他亲手布置的,墙上贴着大大的喜字,炕上是崭新的,大红色喜被,临窗的烛台上,大红色犹如臂膀粗的龙凤烛已燃烧过半,正摇曳着微颤的烛光,然夜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目光沿着整个喜庆的屋子环视了一圈,最终又再次落在了炕上那道娇小的身影上。
薛平山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握,随即,只抿着嘴角,一步一步,缓缓踏了过去。
沈媚儿头上蒙着盖头,看不清外头的动静,却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阴影慢慢向她笼罩而来,随即,一双巨大的马靴便出现在了视线里,打铁的立在了她的跟前,正当沈媚儿以为他要为她掀盖头时,却冷不丁瞅见那双小船似的大靴子忽而往一旁一踏,随即,身侧炕上的褥子微微一陷,一座大山似的身影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然后,没了```然后。
薛平山肩并肩地坐在沈媚儿身侧。
两人靠得很近,却又并没有相挨。
沈媚儿微微低着头,余光能够瞅见到身侧对方大红色喜服的袍子下摆,以及垂落在大腿处的那只大掌。
沈媚儿不由轻轻咬了咬牙。
屋子里很静,静悄悄的,静得能够听到远处蜡烛燃烧的呲呲声。
以及自己一下一下咚咚咚的心跳声。
这个呆木头,该不会打算今晚要在这坐上一夜罢!
果然蠢笨得可以。
连成个亲,都木讷得可以。
原本沈媚儿心里头还有些紧张的,见对方如此,顿时徒增添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得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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