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太子妃,即便是召见家?人, 也必须事先禀明圣人,更?何况杨万仞此时,身?上还有?官职,虽然因为受着杨万石一案的牵连被贬为泉州司马,但品级再低,也是现任职官,东宫储君,是万万不能私自召见外臣的。
杨合昭突然在宫中见到?杨万仞,当时就大吃一惊,听?明白竟是为了杨士开发病想要回长安医治,所以才?偷偷摸摸溜进来,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急怒之下将杨万仞痛骂一顿,正要命人偷偷将他?带出去时,神武帝竟突然驾临,抓了个正着。
杨合昭到?此时,已经?明白多半是被人盯上,走漏了风声,此时她又恨又悔,又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含泪说道:“陛下容禀,家?父此次病得严重,又因为儿?前些日子严词命他?们立刻离京,家?父担心儿?不准他?停留医治,所以命家?兄前来,想当面向儿?求情……”
神武帝打断了她:“如此说来,杨万仞此来,是临时起意??那么这几身?宦官衣服,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你杨家?素日里?,都备着宫中的衣服?”
天授朝于服色制度,一向管束严格,况且宫中各色人等的服色,外臣是万万不得僭越的,杨合昭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态只怕要发展到?最?坏的境地,连忙叩头下去,含泪说道:“儿?万万不敢!实是家?兄一时糊涂,害怕儿?不肯召见,所以向相熟的宦官借了衣服……”
神武帝立刻又打断了她:“是谁把衣服给了杨万仞?”
跪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宦官抖着声音答道:“启禀陛下,是奴婢……”
“拖出去,乱棍打死。”神武帝冷冷说道。
那小宦官来不及求饶,早被赵福来手?下的人塞了嘴拖出殿中,沉闷的板子声立刻在殿外响起,杨合昭知道在殿外行刑,就是为了给她看,一颗心越沉越低,生出了几分绝望。
杨万仞抖着声音开了口:“陛下,臣知罪,臣罪该万死!臣为着家?父的病情,一时糊涂,这才?忘了规矩,求陛下看在臣一片孝心的份上,饶臣这次吧!”
“你的确罪该万死,外臣擅入东宫,私见太子是什么罪过,杨万仞,你应该知道吧?”神武帝淡淡说道。
“死,死罪……”杨万仞话一出口,瘫倒在地,喃喃说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神武帝且不理会他?,又向杨合昭问道:“太子妃,太子呢?”
杨合昭心中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此番罪责虽重,但应琏并不在东宫,杨万仞并没有?见他?,那么擅自召见外臣一条就不成立,一切的罪责,她都可以自己揽下,拼了一切也要把应琏摘出来。
杨合昭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勇气,微微抬头,沉声说道:“太子殿下应七妹之邀,一早去了公主府猎鹿,并不在东宫。”
“很?好,”神武帝点点头,忽地又道,“赵福来,你来告诉太子妃,太子到?底在不在长乐那里?。”
赵福来侍立在神武帝身?后,眼中含着怜悯,沉声道:“太子妃,陛下刚刚打发人去公主府问过了,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公主府,去向不明。”
杨合昭微张着嘴,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才?慢慢想到?,神武帝竟是早已经?打发人去应长乐那里?核查过应琏的行踪,也就是说,今天杨万仞的行踪,应该是一开始就在神武帝的掌握中?
原来他?一早,就在等着杨家?人出错!
“太子妃,太子到?底去了哪里??”神武帝盯着阶下的杨合昭,语声轻淡,面色却是凛然。
一股深沉的绝望攫住了杨合昭,眼前一阵阵眩晕,杨合昭拼命用手?撑住冰冷的金砖地面,强撑着答道:“殿下也许是在路上耽搁了。”
“是么?”神武帝冷冷反问,随即吩咐道,“福来,即刻命人在城中寻找太子,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弄清楚太子这半个时辰里?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永兴坊中。
应琏看看眼前幽静的院落,向姜规问道:“这就是你的外宅?”
“不是,”姜规笑道,“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奴,所以奴在永兴坊里?悄悄又置了几处宅子,都没人知道,这宅子是头一回用。”
应琏笑道:“你这也算是狡兔三?窟了。”
他?戴着兜帽,从后门里?闪身?进入,刚一进门,杜忠思立刻从假山里?迎出来,双膝跪道,沉声道:“殿下!”
应琏双手?扶起他?,脸上带着笑,声音就感慨起来:“快起来,忠思,你我多少?年?不曾好好说过话了!”
杜忠思眼中有?些湿,声音喑哑:“臣一直惦念着殿下。”
姜规低声提醒道:“殿下,此处不方便,进假山去说吧!”
应琏点点头,拉着杜忠思一同进了假山的山腹,叹道:“真没想到?,你我如今想要见个面,也得这般费尽心思!”
他?与杜忠思年?少?相识,虽是君臣,更?是知交,杜忠思武艺超群,兵法精绝,前些年?外放后不断建功,一路升到?河东节度副使,只是官职显赫之后,两个人却根本?无法见面叙旧,毕竟边将与储君交好,一向是君主大忌,况且两宫近年?来多有?嫌隙,神武帝心里?,也是越来越不信任应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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