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心里一?暖,同时又?隐隐起了一?丝警惕。她?入府这?么久,一?直风平浪静,除了弹琵琶和协助宋飞琼打理府中事务之外,应长乐最多只让她?在饮宴时过去露个脸,并没让她?做过别的事,尤其是和裴寂、齐云缙有关的事,但上次裴寂的提醒犹在耳边,沈青葙虽然恼怒他?一?再把她?归到以色侍人一?类里头?,但也不得不承认,裴寂在见人见事方面,一?向是看得极准的,他?既然这?么说?,多半是有点影子。
况且她?与应长乐相处越久,就越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外松内紧。应长乐从来都?是万事不在话下的模样?,仿佛十分放诞随性,但其实府中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她?的耳目,对于朝中的动向更是一?清二?楚,从上次宴请过新科进士之后,沈青葙明显感觉到往府中来的文士多了,甚至一?些低品级的官员也开始往府中走动,而应长乐待人一?向是十分大方的,比如那个出身一?般的程与义,前?些日子竟然与王牧一?道通过了吏部铨选,实授从九品的秘书正字,虽然品级不算高,但只守选两个月就能得到官职,放眼朝中也是巨族中最杰出的子弟才能得的待遇,况且秘书正字又?是清贵的官职,俸禄不错,公廨又?在秘书省内,十分接近台阁,非但能最快得到宫禁中的消息,而且也多了与圣人接触的机会?,很可能一?夜之间飞黄腾达。
也许是因为有了程与义这?个例子,是以孙文蔚几个最近来得很勤,应长乐也没有亏待他?们,每次他?们来时都?会?邀请长安城中的文坛耆宿,与他?们一?道吟诗切磋,这?些老一?辈得了应长乐的请托,不免要替新人传扬一?下美名,是以近来,长安城中都?说?,除了神武帝,就数长乐公主麾下的人才最盛。
沈青葙私心猜度着,应长乐绝不会?是只要虚名的人,她?培植这?么多亲信,所图谋的,自然是在朝堂中的影响力?。
那么应长乐如今一?力?提拔她?,所图谋的,多半也与此有关。
“公主做事一?向喜欢出人意表,所以先前?才瞒着不曾让人见过这?些舞马。”在往闲厩去的路上,宋飞琼解释道,“如今你跟着我做了这?么久的事,你心性如何、为人如何公主都?看在眼里,是以昨天特意叮嘱过我,今后凡是我能知道的,就不必瞒着你,十一?娘,公主她?,极是看重你呢。”
沈青葙连忙停步行礼:“青葙深谢公主抬爱!”
宋飞琼拉起她?,停顿了一?下才道:“不过十一?娘,今日只有你我两个,所以我私自叮嘱你一?句,公主是天之骄女,她?心里想的事,她?要做的事,大约跟你从前?经历的都?不一?样?,你,最好心里有点数,若是实在做不到的话,那么,那么……”
她?沉吟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沈青葙心里有些发沉,但很快说?道:“公主以国?士遇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许久,宋飞琼才点了点头?:“只要你忠心,公主不会?亏待你。不过……”
她?浅浅一?笑,低声说?完了方才不曾说?完的话:“你到底还年轻,心地纯净,若实在做不到,就悄悄告诉我,我来想法子。”
这?句话出乎沈青葙的意料,一?时让她?百感交集,鼻尖也有些发酸,待要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什么话都?是轻飘飘的,抵不上宋飞琼待她?的深意,正在怔忪之时,闲厩的院门?已经出现在眼前?,宋飞琼笑着松开她?的手,道:“到了!”
她?迈步走进去,沈青葙跟着进门?,当先便嗅到一?股子扑面而来的飞禽走兽气味。
闲厩的面积只比猎场小一?点,养着府中各样?活物,除了鹰隼、猎狗、猞猁这?些打猎时要用到的禽兽之外,还有许多玩赏用的孔雀、羚羊、狐鹿之类,此时为着训练舞马,闲厩中新圈出来方圆几十丈的一?块平地,十来个驯马师正在场中训练指挥马匹做各种动作,但见马头?攒动,无数条长腿到处乱走,看上去至少有百余头?。
沈青葙虽然猜测以应长乐的做派,舞马的数量应该不会?少,但竟然有这?么多,还是有些意想不到,宋飞琼笑着说?道:“到时候献寿的是一?百匹,另外还有十匹是备用的。”
沈青葙定睛一?看,就见那些舞马的鬃毛都?夹着红绳精心编成发辫垂在脖颈上,马尾巴也编成辫子,末尾束着金丝绳,在太阳底下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的,又?见驯马师个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大红胡服,梳着男子发髻,脚下蹬着羊皮小靴,不说?容貌,单是那股子娇美中透着英武的精神,已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说?话时一?旁的乐师奏起了《千秋乐》,音乐声一?起,一?百一?十匹舞马立刻抖擞精神,飞快地站好了队形,随着节拍或踏前?蹄或踏后蹄,或是抬身跃起,又?时时配合着摇头?甩尾的动作,端的是新奇有趣,更难得的是,一?百多匹马分成十行十列站在一?处,动作起来竟然十分整齐,比起那些训练有素的舞姬也不差什么。
沈青葙不由得赞道:“好巧的心思,这?次公主殿下必定能拔得头?筹!”
宋飞琼唇边含笑,目光明亮:“这?些舞马是从去年千秋节就开始悄悄准备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才能有如今的效果,公主真是天纵英才,不管做什么事,必定都?是头?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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