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李陵乃戍边军头领,每年可得两季休假,男人剑眉英武,墨发高束,穿着银色木槿刺绣长袍,腰系玉带,一身凛然气势待发。
李琰的母亲云瑶是个江湖游女,与李陵相识于行军途中,婚后比翼连枝、举案齐眉。只是在京中没有根基,自从生下李琰后,便有心对二嫂广阳公主多靠拢,为着儿子日后的前程。
是以,今日见着顺安侯府千金,想到是太后母女关照过的人家,便停下来寒暄几句。
听及儿子催促,遂对葛青笑着告辞。
葛青客气道:“三夫人慢行。琰小公子亦生得锐气极了的。”
李琰再次看了眼这个陌生的妇人。盛京城中各大高门所出子女,皆是出类拔萃、人中翘楚,夸奖之词无不离那些俊俏聪敏尔尔,很少有人用“锐气”来形容。
李琰的母亲本就江湖之女,父亲更是勇猛将才,他自幼骨骼清奇,几分英冷不羁,但从前幼时并未得此形容。从前幼时也并未见过此妇人。
初见葛青只是清丽平平,再次看她,却觉她眉眼之间都像带着神采,会放光的,叫人注目。也不知道这样温雅的妇人,是如何生出后来那般无羞无颜、恣肆不拘的女儿。
盛京繁华往昔,那道身影像一只蝴蝶斑斓锦簇,于人群中晃花眼目、贻笑大方,被人唤樱桃毕罗、蜘蛛精。他也不解他就为何偏偏是她,分明不屑无奈头疼远离。
可惜映在心中的最深一幕,仍是迫在眉睫的那片火光,“翘翘,今生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无拘无束,会有人照应……”覆手抚过她粉-嫩-如玉的肌肤,那纤细的腰肢曾叫他数夜辗转难眠,怎知有些微妙起伏,他尚不及开口问。
李琰胸腔一瞬钝痛,说好了不再关注。他攥了攥小拳,错开视线。
云瑶唤儿子:“快同姮妹妹道别。”
李琰看了眼翘翘,也不知她里头装着的是同自己一样的,亦或就只是现在,方才叫她也不应。只侧过身去看着马说:“我叫李琰。”
寡淡的,多说一句就沾上这球场的泥尘似的。
哟,这般大的公子哥就爱摆谱了。大人们看了也只作好笑。
卫姮正在同她的绢花和山药糯饼纠缠,抿着珠珠的小樱唇,两手不知取舍,如若分毫未闻。
“哟,瞧我们小翘翘,可是把绢花掉地上了?乖宝,都沾上土了。”这时孟芳欣哈下腰来,取过卫姮手上的绢花,捏在指尖轻拍。
那清脆的嗓音,听得李琰又回头看过来。但见个年轻的妇人,绾着明月髻,头上插好多璀璨珠簪,这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瞧着,不自觉又扫了眼葛青和卫姮,只三人凑在一起,亲昵说笑,仿若是一家,便面露狐疑地随母亲走开。
问道:“方才葛夫人旁边女子为何人?”
云瑶回他:“是她苏州娘家亲戚,你小孩子家,问大人事做何?但凡听话些,莫要与哥哥们起争执便已很好。”
寻事的是齐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堂兄,李琰这一世都已懒得置喙了。但为着少被恶夫子打板,李琰不过多诵读了几篇兵法策论。
心想作罢,反正已决定不再牵扯彼此之事,小麻烦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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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着绯色圆领袍,头戴幞头帽的官员走过来,在葛青面前作揖:“敢问是否卫侍郎家葛夫人?我乃卫谨的吏部同僚方茂同,此番与卫大人一同在湖南当差,比他先行了几天回来。卫大人托在下转告夫人,他不日便也可到京,望莫盼。”
葛青跟卫谨成亲十载,卫谨出外当差,七日十日总有一封书信,有时还捎带上几片应季叶子或一袋果脯之类。几时迟上几天到,都要差人托话了,还托的是吏部的官员?
葛青打量眼前的男子,但见三十上下,两撇八字胡,面目良正,体态微壮,心里头约莫有了谱。便点头应道:“正是,有劳方大人。”
“不敢,葛夫人客气。”方茂同又看了看葛青的身边,见是一名面容噙笑的妇人,发钗精致,裙裳绮丽,尤其肤白如含水凝玉,有着江南温婉舒柔之情。不由含蓄又问:“这位夫人是?”
葛青回答说:“是我娘家表妹,孟芳欣。改日夫君到家,方大人可上门小坐。”
方茂同作揖:“孟夫人好。”
“民妇见过方大人。”孟芳欣亦回过一礼,然后方茂同便告辞了。
彼此皆心知何事,孟芳欣脸红。
葛青握过她手宽解,解释道:“这是吏部官员方茂同,刚从从六品员外郎升至五品郎中,吏部虽说负责考授官员品级、勋封任免,无有实业,却是为六部之首。此人正派沉稳,因当年初到京城未能有钱银置府邸,而被亲家退婚,是以一直单至如今,言慎之前有对我提过,说可以见见。只这男人也缺周到啊,事前也不打声招呼,冒冒失失就把人叫来现场了,回头我得说他。表妹瞧着若是有意,之后我们可请方大人上门小坐。”
五品郎中,着绯袍的官员,好是好,可就是体型略有壮实了。孟芳欣脸颊发热,心想原也不是人人都像表姐和姐夫那般郎才女貌的。
正说着,那边的马球赛开场了。
李陵和广阳公主及两名齐国公府家奴一队,英国公府是三个世子外加一个禁卫军中郎将,三盘两胜为赌局。李陵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偃月宝刀,这把刀是他二十岁生擒东突厥可汗阿史罗那石所得,后面先帝御赐于他;英国公府则是东海夜明珠一颗,传说乃东周之品,一颗能照十数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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