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姮跟着走去后院,后院亦同样整洁而雅致,两旁有花坛, 种有树木, 只冬日草叶凋零, 显出几分清肃之意。
东边角落有个三层小阁, 掌柜的把卫姮引至楼上雅间, 便见李琰着灰绿斜襟刺绣常袍,腰束铜纹革带,端端地坐在里边靠窗的桌旁,巫旋抱剑站在门口。
她便也把绮绿留在门外, 自己走了进去:“李琰,你今日找我何事?”
长大了都不像小时候叫“琰哥哥”,开口闭口呼名道姓。
李琰请她落座,勾唇浅笑:“要带姮师妹去见个人,只那人午间也须用食休息。不若先点菜,吃罢饭再去。”
然后叫巫旋和绮绿也去到楼下,自行安排午膳。
这个阁楼应是单独归他一人用的。卫姮从未打听过他的山门,不知背后根底,如此猜着应该势头不小吧。
在花梨木雕花靠椅上落座,李琰递来食谱。食谱是竹简做的,上用小字写上菜名,若要点哪盘菜,便用特质的红墨在旁点上一点,交于小厮拿去灶堂,过后擦掉即可。
既然他是这里的少主,卫姮便也不客气了。
卫姮点了四菜一汤,再要一份香菇肉丁烧麦与酸汤馄饨。出京太久,好想吃街边口味的小食儿。
李琰接过去看,自又勾起两道,递与小厮拿去楼下。
很快菜盘子便陆续端了上来,蒜香手撕茄子做得麻辣软糯,腐乳酱猪蹄油光澄亮,水煮胖头鱼上撒着细碎葱花,汤汁稠白而肉鲜美,每一道都是精粹。
李琰给卫姮夹了一块茄子与灵芝清蒸鸡肉,他的手指清长而有力,凝了眼她纤细的腰肢,心疼道:“是不按时用饭吗?怎的瘦了许多。”
这个清风徐来酒肆是他在少年时与外祖商议而办的,三教九流吃客往来,酒桌上消息尤多。平日里便有普通京都百姓入内,但见着头戴黑笠,面目气宇不同寻常的客人,下回渐渐也不大来了。
因着门前低调,无有吵扰,且道道菜品色味俱佳,叫人食过不忘,短短几年前便在道上颇有了名气。当然,价格也不低,很能积累些财富。
卫姮是比前世同期瘦了些,可能因在山中采药,活动量大吧。她掐了掐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自我感觉甚好,便瘦了她也一样韵致十足。
睨着对面李琰宽展的肩膀,男子面目白皙,却又多了分边关日晒风吹的刚毅。昔日少年的俊美,变作一股棱角分明的冷冽,叫人仰视。
卫姮也舀了一小碗鱼头汤,递过去:“还说我,看你自己不也清减了。我便瘦些也好,再不给你机会叫‘肥翘儿’了。”
她是晓得李琰爱吃鱼的,特地点了道鱼汤给他,怎料李琰接过竹简,又给她添了两道喜欢的。
原来彼此的细节都心记着。
李琰接过汤喝得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出征后两人每季度的书信往来,还有卫姮给自己绣的额巾和护腕。
便说道:“我在军中打仗历练,结实些是正常,可你得好生娇养着,才让人心安定。姮师妹可还记得,我出征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说过的话……?
卫姮一楞,瞬时便明白过来。她是毫无意料到,李琰出征前会对她表白的,他说:“肥翘儿,你等我回来……我喜欢你,很久以前一直是!”
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承认他娶她前就喜欢她?
后面每次给她来信,信末又都一句情诗加“吾心念你”,很不知道臊。
卫姮颜似胭脂,低头喝酸汤:“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李琰的嗓音低柔下来:“不如何,只是叫你知道我的心意。这次我把二皇子一条线连根拔除了,京中的变动你应有听说。二皇子与突厥暗通,欲算计我父亲性命,削弱齐国公府。又错当我为朝廷弃子,想要拉拢我效力。这件事我未另叫人出马,也因着他的周密布局,避免节外生枝,干脆直接捅穿了,一剪子挑断了这条线!”
卫姮今天来,也想听李琰讲讲过程经历的,此刻才知道其中的因由是如此。原来他可怜兮兮待在关外,是假意迷惑暗中之人,为要引蛇出洞。
所以怎么说,玩心计还是玩不过这个正邪一身的魔头。他前世那般效力二皇子萧锒,不过误以为要报恩罢。
但如此一来,他的桎梏便摆脱了,今后不管是太子或三皇子上位,都没有威胁,因着三皇子与广阳公主是一系的,而李琰,亦与太子私交融洽。他自在边关,好好打仗便可。
卫姮抿嘴一笑,由衷道:“那么该恭喜李琰将军,他日可自由发挥,大展宏图了!”
那红润如樱桃的小嘴,吃过猪蹄油光-光的,配着娇嫩白皙的桃子脸,生生得叫人好笑又疼爱。
李琰递帕子,把她的小手擦了擦,剩下的“小麻烦”就是她了。
李琰应道:“姮师妹或是不知,萧锒原对你有扭曲偏执的掠夺之欲。那时你与他在马车上,外头禀告的是我,我自与你成亲后,才晓得他存了囚笼般的心思,因而把对你的情愫克制。前世未能携你离开,我心中诸多遗憾,但思及你若平安活着,也未尝不是一种欣慰。而你既回来,今生我便想将那些未给你的都弥补,使自己能更保护好你,无须遮掩的宠疼你!”
卫姮的心听得扑腾扑腾地跳,眼眶都要红润了。她咬着唇忍着,仿佛又看到彼时他中箭俯在她身上时,她小心翼翼护着腰肢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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