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宴席十分丰盛, 场面也十足热闹,在摆宴席之前, 卫家所有小辈们全都排排站好,一一上前给老夫人, 给诸位长辈们拜年见礼, 长辈们手中都备了好些荷包香囊, 里头塞满了小金鲤鱼、小金叶子、瓜子、小金葫芦之类的小金裸子,是特意赶在年前往那首饰铺子里给打的, 全是赏给小辈们的压岁钱, 好讨个喜庆。
有嘴甜的,吉祥话说得多的, 就多奖励几个,有不爱说话,性子内向的, 就趁机逗弄一番再赏。
长幼有序, 从大哥儿卫禇依次到六娘子卫绾, 这六人年纪渐长,最小的也有七岁了,拜年的话自然说的利索,小嘴更是一个赛一个甜腻,尤其是六娘子卫绾, 说了好些喜庆的吉祥话不说,还当场背诵了一首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卫绾才不过七岁,小小年纪,身姿优美,姿态落落大方,稚嫩却朗朗上口的童音穿透人群,飘到了喜庆的院落之中,就连守在外头的奴仆们也忍不住赞道:“这定是七娘子罢,七娘子真真是个厉害的,他日必是个有造化的。”
一首拜年诗朗诵完,卫绾朝着众人施施然一拜,笑语嫣然道:“在这辞旧迎新的佳时,孙女祝祖母事如意,平安罩;身子棒,福寿到;亲满堂,欢乐绕;幸福找,吉星照;全无忧,尽逍遥(摘文),祝诸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们新年大吉,孙女在这里给诸位拜年了。”
说完,跪到蒲团上,朝着众人一一跪拜。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从小几上摸出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塞给了卫绾,嘴里直“好好好”的说个不停。
曾经的京门贵女郝氏素来喜欢才女,见卫绾如此出众,忙其实将人拉了起来,不住的赞美道:“啧啧,瞧瞧,咱们六丫头这张小嘴利索的,这小小年纪便满肚子的芳华,将来是要为咱们卫家争个女状元回来不成?”
说罢,忙往她手上塞了个荷包,又扭头冲殷氏夸赞道:“你这丫头,没白养活。”
殷氏淡淡的笑了笑,道:“大嫂谬赞了,是这个孩子天资聪慧,我实则并未出多少力。”说完,塞了个荷包到卫绾手中,淡淡的叮嘱道:“你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写写画画久了,多出来走动走动,莫要累着了。”
到底是个女孩子,念书是个好的,也犯不着跟考科举的男儿一样,日日苦读。
殷氏这话难得透着些许关心的意味。
卫绾眼眶微红,只觉得这大半年委曲求全投身在太太门下所受的所有冷遇没有白受,当即一脸郑重道:“是,母亲,绾绾晓得了,母亲辛苦了。”
说着,也给殷氏拜了一拜。
母女两个母慈子孝,一时羡煞旁人。
前头六个拜完,便轮到了后头七个,后头七个皆是些娃娃兵,这里头全是些三四岁的,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那种,就卫臻与卫姮两个稍大些,可偏偏前头几个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出色了,尤其是六娘子卫绾,简直没有给后头几个弟弟妹妹们留条活路。
轮到卫臻时顿时叫苦不以,只觉得什么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便是了。
除非她比卫绾还能说会道,否则,再秀优秀,便是有些班门弄斧了,是以,卫臻想着,还是保持着她一贯幼稚软糯的天性得了,当即一上去便直接朝着老夫人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只听到砰地一声,脑袋都嗑懵了。
老夫人吓了一大跳,正要起身去扶,却见小家伙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挣着起了,握着两只白嫩的小爪,边忍着痛,边冲上首的老夫人一本正经的祝福道:“祖母,过年……过年好,孙女祝祖母来年胃口大增,每日食……食用三碗饭,日日哈哈大笑,开怀得似个小娃娃!”
说完,又伏下身子,朝着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
只见小家伙卷缩成一小团,微微拘着个小脸,小嘴抿得紧紧的,一脸认真严肃,好像这样正经起来说的话便要正式作数几分似的,面上活活装得跟个小大人似的,偏偏嘴里说的却是如此憨气有趣的娃娃话,一时逗得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笑了。
老夫人边笑边骂道:“吃三碗?这是要撑坏祖母不成?”又笑的眉开眼笑道:“让祖母似个小娃娃,好整日里陪你玩耍是不是,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瞧着老老实实的,甭以为祖母不晓得,定是成日只想着吃吃玩玩!”
老夫人嘴上虽数落着,却是一脸慈爱的瞅着底下的小孙女儿,神色与之前相比要愈加温和几分。
郝氏见卫臻娇憨可爱,扭头朝着身旁的老爷卫霆渊一眼,见连一向严肃的老爷这会儿都笑的如沐春风,她知老爷极疼爱这个侄女,又因自己的大姐儿与这个小侄女共居一个院子,顿时也多了几分偏爱,当即笑眯眯的逗弄道:“七丫头,你且来说说,你祝祖母似个小娃娃,那么祝福咱们几个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似个什么?来,你说说看,只要说得好,大伯娘这一袋小金瓜子全添给你做压岁钱了。”
郝氏从腰间另取了一个荷包,那荷包精致华丽,是郝氏的体己物。
整个屋子所有人全都笑哈哈的看向卫臻。
卫臻被大家伙儿的打趣得小脸通红,只跪坐在蒲团上,微微咬着嘴,看了看那袋子金瓜子,面露渴望,过了良久,飞快的抬眼看了郝氏一眼,小声犹犹豫豫的挤出几个字眼道:“那……那便祝……祝大伯娘与大伯来年再添个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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