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琰不想要旁人知晓他对郑慕兰的心思,再者,徐述这厮滑不留手,狡猾的跟只狐狸似的,跟他说话他不自在。
当下只绷着脸冲二牛喝道:“蠢奴才,还不快敢马!”扭头上了马。
徐述亦上了马,两人并肩走在官道上。
行至东市的一处糕点摊位前,徐述叫住了沈明琰,“明琰,你等我一等。”
沈明琰勒马,见徐述下马叫店家包了一份莲子酥,说道:“曦儿说,上次在宫中吃的莲子酥甚是酥脆香甜。”
沈明琰冷哼道:“讨好妇人的庶务罢了。”
心中却想,徐述倒是惯想着妹妹,这一点还不错。
徐述笑道:“并非是讨好,曦儿爱吃这莲子酥,我为她买,她吃的开心,我自然也高兴。”
沈明琰看着油纸包里炸得酥黄的莲子酥,皱了皱眉,“这玩意儿看起来就腻的很,女孩儿们都爱吃么?”
“呦,这位爷,你可别不信,这一日来买某家莲子酥的女客人可是能从东市排到西市,莲子酥就是看着腻,吃起来却又脆又香,不若某掰一块给您尝尝?”店家笑道。
“那就多买些吧。”沈明琰说道。
“再装三份,四娘和五娘也爱吃。”徐述补充道。
四娘和五娘是沈曦的两个小侄女,郑大郎的两个小女儿。
买完莲子酥,沈明琰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两人走了一会儿,徐述忽而说道:“明琰,你听没听过一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注】
“没有。”沈明琰是个武夫,大老粗一个,哪里听过这个。
“我年少时尤其喜爱永和宫旁的一株桃树,花开时十分绚烂馨香,后来母妃见我总在树下流连,不去读书,便命宫人将这树砍了,只剩一块光秃秃的木桩和满地的落英。”
宁嫔收养了一个罪臣之后,她觉着这不是上天赐给她的慰藉,而是景文帝对她的惩罚和嘲讽,徐述长到五岁时,但凡背不上一篇文章,便会被她打得鼻青脸肿。
还好,这样的日子已经远去了。
徐述偶尔也会入宫探望宁嫔,但两人之间的情分,怕是还不如宁嫔身边的宫人。
沈明琰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老实说,他虽疑心徐述心机深沉,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在宫中被欺负压迫这么多年,还能表现的这般的温和纯良,若是真的,只能说明他胸怀宽广,若是假的,那也是心思深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毕竟能装这么多年,光是这份心性就令人钦佩。
自然,这份温和有多少是伪装的,还是本相如此,他暂时还无法揣度。
但不得不承认,徐述这番话,还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桃花虽美,我一个武夫粗人,却并非是个能养好花的好归宿。”他叹道。
“明琰此言差矣,”徐述悠悠道:“你说花不好养,那是因为没有找对方法,譬如性喜阴凉湿润的兰花,你将它放置在那炽热干燥处,再好养活的品种也会枯萎。再者,你既已打定主意要养花,就得做好了养不活的准备。缘聚缘散是常态,畏首畏尾不敢下手,最终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最后一句话,犹如洪钟般敲在沈明琰的心上,叫人心头一颤。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公主府前。
门口的老苍头一见徐述,立时笑呵呵的迎了上来牵马,“王爷来啦,小的可等您半天了……”
一扭头见到沈明琰,却是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哎呦,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沈明琰正要说话,徐述已开口道:“老丈,你先进去禀告,就说是本王来了。”
他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老苍头一脸为难:“这个……”
徐述从怀中拿出一块银裸子递过去,老苍头立马改口,眉开眼笑道:“好嘞王爷,小的这就进去禀告长公主和老爷,说是您来了!”
沈明琰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为何还要给赏钱?”
徐述说道:“进去吧,再不进去待会儿可进不去了。”
说着当先走了进去。
沈明琰:“……”
好吧。
他将马递给一边的二牛,也跟着走了进去。
*
正房中,沈曦和郑慕兰一左一右坐在临安长公主身边,一家人济济一堂,临安长公主手里牵着庭儿和小侄女含饴弄孙,好不欢乐。
正热闹着,就听婢女来报,说是晋王来了。
沈曦一喜,临安长公主觑了她一眼,笑道:“还不快请进来,看我们家这位表姑奶奶,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沈曦大窘。
不消片刻,徐述便在婢女的延请下走了进来。
只是……等等,怎么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秦国公世子沈明琰?
徐述走了进来,叉手行礼,与临安长公主恭敬的寒暄。
之后,便是沈明琰上前,众目睽睽之下,沈明琰略有些不自在,刚刚要行礼时,临安长公主却是一摆手打断了他。
“世子事务繁多,老身这也不是什么整十的大寿,莫要耽搁了你的时间与事务,来人,送客!”
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沈明琰无从辩驳,张了张嘴,还是低头一礼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扰长公主了,礼物明琰已奉上,还请长公主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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