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长大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开始卑劣的肖想着你。但他亦知自己身份卑微,即便求娶亦会被拒。他揣摩着皇帝的意思,每日在镜前练习微笑,他知道你喜欢青色,便穿上青色的衣衫,伪装成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每日在你喜欢的曲江池畔散步,只盼着能见你一面。”
“他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为了利用你,他从来不爱你,他只想要做太子,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后来,他想……”
“若后来有来生,能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好……”
可他到底太贪心,只看了一眼,便误了她的终生,他害的她饮下景文帝的鸩酒,与他五个月大的孩儿一起死在了漫天的桃夭下。
“别说了,别说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曦一遍又一遍的求着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我只要你活下来。”
“可我活不成了,”徐述伸出手,轻轻抚在沈曦的脸上,他喃喃道:“曦儿,我这个人,太贪心,所以,忘了我罢,亦不要牵挂我。待我一死,你便嫁人生子,薛从湛也好,其他人也罢,定要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柔,此刻落在沈曦的脸上,却如同千钧之重。
“你要让我嫁给旁人?”沈曦不敢置信,呆呆的看着徐述。
她从来没有想过徐述会死。
无论何时他都智珠在握、胸有成竹,如今更是贵为太子之尊,不论是皇后还是景文帝皆对他十分愧疚,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份愧疚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是一直想当太子么?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夺走他的位置。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那日竟与她说他从未想当过什么太子,想要让她再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承认自己的心乱了,可只是在那一瞬,分离的这一年,她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本想等过几日朝堂与国公府安定了便继续同会隐南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却没想到突遭噩耗。
徐述的这一番话,更是如同锥子般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有些话,或许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除了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任何人,”她艰涩的开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你骗得我以身相许,你还骗走了我的真心,害我承受锥心之痛,现在你却要抛下我,将我丢给别的男人!”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抹面上的泪,恶狠狠道:“徐述,你这个滚蛋!你若现在就这样死了,我生生世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鞭尸掘坟!我要让你做鬼也永无宁日……”
“徐述!徐述!徐述!!”
明月的清辉愈来愈淡,东方既白,天欲破晓。
*
沈曦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她原本是秦国公府的三小姐,一出生便被娘亲和外祖母捧在掌心,十五岁时,她在曲江池畔失足落入水中,情急之下,一个落魄的皇子跳进水中救了她。
她活了下来,他却因为伤寒差点一命呜呼,又遭退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病床前,她拉着他的手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她亲口承诺,若他能活下来,她便以身相许,将自己赔给他当媳妇儿。
后来他果真醒了,她如诺嫁给她,五年夫妻,风雨相伴,虽然她毫无所出,他依旧不曾纳妾和离。
后来太子谋反,齐王身死,他与她的父兄杀入皇城救驾平叛,事后景文帝封他做了太子。
可那一日,他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开心。
入夜,他带着一身疲惫与寒凉回来。
他的身体冷的像冰块,他不肯说为何,她亦不去揭他的伤疤,她软声喊着她冷,钻进他的怀中,去温暖他的身体……
他说,他不要六宫佳丽,他只要一个沈曦,他此后只会有一个太子妃,一位皇后。
她天真的信了,开心的像个孩子。
又忽然有一日,她明知他心情不快,却不小心打碎了他最爱的琉璃盏,他大怒,骂她粗苯,那也是他们成婚以后,第一次凶她。
后来,他将她禁足在丽政殿,再也没有去见过她。
她彻底失了宠,她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太子已经上奏弹劾沈家,不日还将废太子妃,景文帝甚至都替她择好了新任太子妃的人选……
后来沈家果然被抄没,她的父兄被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她心如死灰,被徐述赶出了东宫,她掉进了水里,湖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明明会水,可脚踝却被河底的人紧紧攥住,任她如何挣扎,冰冷的河水还是淹没了她的头顶。
她失去了呼吸,再次醒来,是一件古朴精致的小宅子里。
照顾她的人竟她以前的婢女银月和小鹂,她不明所以,问为何她们会出现在这里,可二婢俱是一片茫然。
她亦是满腹疑惑,却无人详询,每月月初、月中和月底都会有人送来吃食衣物,半个月后,她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喜极而泣,却又彷徨无措,不知该不该生下这个孩子。
犹豫间,这个孩子慢慢长大,她开始呕吐,嗜睡,显怀,她慢慢坚定了决心,要留下这个孩子。
有一次,她看见银月躲在柴房里烧纸,她过去时,银月吓了一跳,说这是一些不要的废纸,当时她并未在意,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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