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渐暗下,一弯玄月从浮云中探出头来,赵慎能感觉到,他离着他的宁宝儿更近了。
有些话赵翼实在不敢说出口。
赵宁虽是低调,可她的容貌的确是罕见的清媚,太子又是一早就起了歹心,保不成他已经对赵宁下手了。
赵翼还是制止了自己的这种可怕想法,他暗自思量,若是他家小五有了半点损伤,他赵翼一定会倾其所有将太子搬倒!日后他赵翼会亲手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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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灯火如豆,赵宁尚未睁开眼,便听闻一声轻唤,“你醒了?”
除此之外,还有小孩儿的鼾声。
赵宁侧头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小九,她脑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混乱了,此前梦中的一切碎片尽数拼凑在了一块,成了一副完成的画面。
她眸光澄澈,看着船舱.顶.端的祥云图腾发呆。
太子以为她受惊过度,又唤了一声,“你醒了?”
太子话音刚落,赵宁清淡寡凉的嗓音传了出来,因着染着风寒,她的声音沙哑之中透着半分糯糯之感,“我不是聋子。”
太子一怔,总觉着赵宁有点不太一样了,没有丝毫受惊之色,反而表现的尤为镇静漠然。
就好像太子坐在她身侧,并没对她造成任何的困扰。
以往的赵宁是柔弱的菟丝花,天生就是被人疼宠着的,但此刻的赵宁,她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坚毅十分明显,宛若周身上下皆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冷雾,而她就是那雾气之后的海市蜃楼,让人向往神迷,却又不敢靠近。
赵宁有些头晕,这具身子太过柔弱,不过思及时下的风气,也实在正常,如今的女子大多数都是深居后院的。
赵宁的沉默,让太子一时间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在一侧安慰道:“可是今日落水吓着了?我向你保证,你只要肯乖乖听我话,这世上再无人能伤你。”
是啊,这世上再也无人伤她。因为已经伤的彻彻底底,她还会怕怎样的伤害?
赵宁起身时,太子扶了她一把,赵宁没有避让,让一朝太子伺候着,她又不会吃亏。
赵宁靠在了檀香色大迎枕上,没来由的冒了一句,“让殿下如此伺候,小女子内心恐是难安,对了,听说你心悦于我?”
赵宁侧过脸来,因着高热未退,两颊彤红,眸色迷离,竟显出一股子不甚真实的娇妍。
太子没有听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只要她肯说话,总比沉默着好,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好。
太子全当赵宁此刻的脑子不甚清晰,他道:“小赵宁,你总算是看出我对你的心思了,我自是愿意照顾你,你现下可还难受么?”
难受么?
她大约没有感受了,何来难受?
赵宁侧过头,看着身侧圆滚滚的小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小九的脸蛋,道:“殿下宅心仁厚,肯为我留下了九弟,我自是明白殿下的意思。”
太子一直盼着赵宁能够开窍,可她如此这般说话,太子一时半会无法理解。
赵宁又道:“不过殿下早就娶妻,我虽只是一介女流,也有廉耻之心。我赵宁生生世世都不会与任何人同拥一个夫君。殿下若是真想娶我,不若先解决了你的婚事再说。”
太子这下看出来了,说来说去,赵宁还是在推脱,他笑道:“小赵宁,你可知,我方才当真被你吓着,原来你还是想寻借口不嫁我。其他事我尚且可以依着你,只是这件事由不得你了。”
赵宁斜睨了他一眼,美眸之中隐露一股异色。
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可他又怎会是赵慎的对手?
赵宁悠悠一笑,有些淡然。世事沉浮,但皇权纷争还是不会间断,谁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不到最后一步根本看不清。
太子见赵宁非但不生气,竟还笑了,他问:“小赵宁,你又笑什么?”
赵宁连续“呵呵呵”笑了片刻,消瘦的肩膀微微发颤,直至笑到眸中含雾,这才消停了下去,她看着太子,怔怔道:“以往有人说我傻,自从遇见你,我才发现我还算机智。”
太子唇角猛的一抽,“.....你!你怎么了?”赵宁还是世上头一个说他傻的人。
赵宁内心空缺了一大块,她拉了拉被褥将自己拥紧,这一刻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船舱外有人通报了一声,这人声音很急,似有十万火急之事,“殿下!大事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赵宁默了默,将小九抱在了怀里。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很快寻过来。
而她也知道,她还是逃不了他的掌心,一会见着他,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她起了坏心思,这辈子想好好整整他。
太子闻言,先对赵宁道了一句,“你老实待着!赵慎即便来了,你也走不了!”
赵宁忽闪了几下大眼,“好,我待着,殿下请自便吧。”
太子眸色不明,一时间失语了,“.......”
此时,运河上亮起了数只火把,彤红的火把光照亮了赵慎的面庞,冷气自湖面丝丝缕缕的腾起,起了一层白雾,隔着几十丈之远,太子见赵慎一身吉服站在船头,他就连身上的衣裳也尚未换下,这便急急忙忙追踪过来。
如此也好,若是赵慎没有那般在乎赵宁,他又如何能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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