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见他面带感慨之色,插科打诨道:“也是苦了老大人了,好不容易行个贿,送这东西,只怕还要被家里人好一通埋怨。”
“这在寻常百姓家也是只有过年能吃上的难得吃食了。”康熙摇摇头,叹道:“老大人的良苦用心,朕感怀于心。”
娜仁不欲与他多说朝堂上那些事,只能告诉他:“无论怎样,我信你不会输。”没等康熙反应过来,便先笑着打趣道:“清明那日在佛拉娜宫里,雀枝给她熬了一碗红糖鸡蛋水,皇后好一番说道,也道是寻常百姓家难得的,今儿一看,倒是你们两个夫妻一心了。”
提起皇后,康熙道:“她是个贤良人。”
就这一句,娜仁见他神情复杂,轻叹一声也没多说,随后几日只将《长生诀》里记载的,与她这些年摸索出来的败火吃食,只拣口味好些的,日日做了送与清宁宫去。
他倒是开了胃口,娜仁怕惹人抱怨,方子也送去御膳房一份,那边依样做了,反馈不大好。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星璇日日劳动预备,再由人送去,娜仁也不怕受了御膳房的埋怨,总归先把宫里这老祖宗底下的小祖宗哄好了再说。
然而话虽如此,宫里难免有些说法。
这日早起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落座后听纳喇氏道:“昨儿晚膳御膳房备的酒酿鸭子,妾身吃着,口味倒是不错。”
“是有些南地的风味,难为他们了,怎么想到的呢。”清梨随意和她搭着茬,却不想纳喇氏下一句就转了画风:“也是咱们没福,吃着御膳房预备的便是极好了。皇上连御膳房的菜式都嫌弃了,却钟情于慧妃姐姐宫里的菜式,咱们倒没那个福气尝尝。想来比之御膳房预备的,又得是别样的佳肴美味。”
“我可不敢当这个。”娜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见她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心里道声没趣儿,随口道:“不过是些古书里捣腾出来的药膳方子,皇上打小吃惯了才觉着顺口。御膳房的手艺,我宫里的丫头自然是比不得的。”
皇后笑意温婉:“正是这个话呢,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吃食这东西,也是吃惯了的才顺口。御膳房素日的手艺好,给皇上做的败火的药膳却不如何,那日我在清宁宫,皇上摆了膳,我没吃过觉着新奇,跟着尝了一口,可真是苦得倒胃,吃的人又有什么心情呢?也实在是御膳房的不该。”
“他们自然也是有好好办差的心的,不过太医院给的是什么方子,他们就按什么做,也做不出花样子来,味道自然不好。”娜仁又道:“给皇上诊脉的那位老太医开药什么风格,大家心里有数,若不是他历经三朝医术实在精绝,还能是他做御医?”
皇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清梨压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娜仁姐姐说的极有道理。”
第34章
昭妃垂着眼帘抹着珠子,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上扬。董氏坐在底下,还是透明人似的,却也不难看出嘴角的笑意。
纳喇氏一口茶险些呛了,在那连着咳嗽好几声。
娜仁却没打算放过来,斜眼看向纳喇氏,她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天说话就带着点子懒洋洋的腔调,往那斜倚着一坐,倒是很有一股子慵懒劲,可惜这慵懒美人,说出来的话就不大美好了。
但听她道:“纳喇格格若是好奇我宫里小厨房的手艺,觉着得了皇上的喜欢,都说妇德容功以夫为纲,不如纳喇格格也为了皇上的胃口屈尊我那永寿宫向小厨房上掌事儿的学学,只是怕委屈了纳喇格格,纤纤玉手沾了阳春水,还向一个底下人学手艺。”
她说着,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如今也学会用古代这一套来顶人了,口上一时花花,心里对那些东西还怪不得劲的。
纳喇氏连又青又红地好一会儿,低头默默半晌,直到皇后呷了口茶都忍不住开口了,她却抬起头,满脸堆笑地道:“慧妃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嘴里一句不经心,倒让姐姐多想,实在是妹妹的不是。”
“我额吉就生了我这一个女儿,纳喇格格唤我声‘慧妃’也是,本宫也不介意。若是想以尊卑位次论,叫声‘娘娘’,本宫倒是也当得。”娜仁似笑非笑。
皇后忍不住好笑,见纳喇氏竟然低头呐呐应了声“慧妃娘娘说得有理”,沉下心来,微微有些震惊——到了这个地步脸上还挂得住笑,不说好涵养,养气功夫是真不错。
倒不是等闲类。
皇后微微垂眸,轻抚着膝上刺绣的金凤,扯了扯嘴角。
贤惠人也想出头了,这宫里,可要热闹了。
娜仁倒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但她嘴里觉得不饶人,见纳喇氏面人一样的,她又觉着没意思了,撇撇嘴,轻哼一声,转头去吃茶果。
九儿在皇后的示意下捧了一碟果子来,笑道:“这些个都是扬州风味的果子,慧妃主尝尝。”
皇后又道:“与大家都端上些来吧,说来这还是本宫新得的,吃个新鲜吧。”
娜仁早年常吃这些——当时其勒莫格满大清的转悠,苏杭扬州一代热闹繁华,便常往那边去,娜仁这边便时常收到来自那边的新鲜东西。
这一二年间其勒莫格在京里领了御前侍卫的职,鲜少往外走动,娜仁这里的新鲜东西才断了流。
这口味如今吃来倒是怪熟悉的,她拣了梅子在嘴里慢吞吞地嚼,听清梨笑道:“这一尝就是十味坊的手艺,从前在家里也常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