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从容答道:“孙儿自信护得住一个孩子。况且,后宫嫔妃之中,孙儿能够放心交托保成,也能全心照顾保成的,唯有阿姐一人……”他微微一顿,缓缓道:“只是阿姐身边已养了皎皎,正是要费心的时候,保成尚幼,只怕会叫阿姐劳累分心。”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感慨道:“也罢,你如今也大了,独断朝纲多少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拿注意便是。但有一点,保成年纪尚幼,还是先立住了再说别的吧。”
康熙恳切道:“孙儿谨记老祖宗教诲。保成这段时间,多亏您的护持,孙儿铭记五内,永不忘怀。”
忆及幼年,康熙又觉伤感,不有眼圈湿润微红,低低哑然道:“老祖宗,孙儿已经没了妻子,她只留下保成一个。”
“莫哭。”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将多年的辛酸尽数压在心底,抚了抚康熙的肩,一字一句,缓缓地道:“你是大清的帝王,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有保成,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你是撑天的柱,若是你一蹶不振,玛嬷老了,那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就真保不住了。”
康熙强压下泣意,对着太皇太后,正色道:“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明白的。”她重新坐下,和缓了面容,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皇后走了,你难过,玛嬷心里明白。少年夫妻,黄泉为友,如今一个走了,留下伶俜一人,个中滋味……不是外人能够体会到的。但你不止是皇后一人的夫,你还有满宫的妃嫔,你也是她们的天,不要久久沉浸于悲伤中,伤了更多的人。”
她还有一句没说的是:生前感情也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皇后满腹放心不下地去,如今多痴情、伤悲,都是于事无补,生者的独角戏罢了。你的伤悲,并不能弥补皇后多少。
平心而论,这些年帝后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没到夫妻同心的地步。
康熙此时的伤悲,一来感伤自此再无发妻相伴,自苦日后孤单;二来想也有将朝政乱事烦心压力加注于丧妻的伤悲之中。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太皇太后一生经过太多风雨,见过太多人事,深知康熙如果这般感伤自苦下去,只怕……
“爱新觉罗福临,你已经对不起我这个额娘了,就保你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地从那困局里走出来吧。”送走了康熙,太皇太后兀自在炕上枯坐良久,方才喃喃道。
康熙做下什么样的决定,后宫里暂时还没有风声。
自打皇后去世之后,命妇哀悼行礼均由昭妃带领,这仿佛给了前朝后宫一个讯号,不顾当年吃的教训,命妇们再度一窝蜂地涌向长春宫。清寂多年的长春宫再度热闹起来,昭妃一开始不堪其扰,还打算寻个法子故技重施祸水东引到太皇太后或太后那里。
然而康熙回宫后,与她促膝长谈了一番。也不知二人都说了什么,自那日之后,昭妃接待妃嫔诰命们也多了几分耐心,虽然不过是不再开口婉言赶客,也足够使人吃惊了。
娜仁和她说话一向直接,那日问她其中缘由,昭妃却难得地卖了个关子,只道:“再等几年,你就知道了。 ”
“可真是,咱们两个什么关系,你还瞒着我。”娜仁撇撇嘴,“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搞什么鬼呢?”
“是极,是极!”清梨在旁边敲边鼓,“你就告诉我们,又有何妨呢?天地之地,你知我们知罢了。”
然而昭妃是心智极坚之辈,下定了决心,又岂是她们两个可以动摇的?故而只是缓而淡定地摇摇头,平静地道:“且等着吧。如今告诉你们,万一叫皇上知道,反悔了呢?”
娜仁心里琢磨着,应该是立后的事。可以昭妃的性子,别说立后了,就算是当皇帝都不止于怎么放在心上,怎么可能在意到为防康熙后悔,连她和清梨都瞒着的地步呢?
她就这样左思右想也没个结果,幸好她不是会和自己的好奇心死磕的人,没想出结果来,就干脆放下,不想这一茬。
昭妃不是说几年之后就知道吗?那就等几年又何妨。左右娜仁在这宫中,旁的不多,闲时候最多。
康熙将保成抱去乾清宫抚养可以说在宫中掀起幡然大浪,本来因皇后过世而升起些小心思,正打算敲边鼓搞搞小动作把保清捞回宫的纳喇氏大受打击,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可奈何。
初六,三公主满月。
说来这三公主,只晚了保成三日出生,二人在宫中的地位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她的额娘兆佳氏也是皇后选入宫中,因合过八字,要为康熙开枝散叶的。倒是开枝散叶了,孕期却和皇后撞到一起,便只能窝在宫里悄无声息地养胎。晚了皇后两日诞育公主,小公主倒是还算健康,她却碰上宫中大丧,月子没做好,如今卧床养病。
三公主满月礼与保成的满月礼间隔不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康熙为女儿取了‘定’字,皎定,寓意倒是极好。但娜仁私下里寻思着,康熙这几个女儿的名字,可真是各个奇葩。
皎安——教案。
皎娴——饺子馅。
如今来了个皎定——脚钉。
可真是一个个的,专往狂野方面发展了。
第58章
皎定倒是养得不错,粉嘟嘟白胖胖的,抱在怀里软绵绵,皎皎喜欢极了,娜仁抱了一会,她就不住地在娜仁身边转圈,嘴里喊着:“额娘!额娘!让皎皎看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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