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的眼泪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泣道:“您也哄我,平白无故,怎么会办白事呢?”
“那是你汗阿玛为了瞒天过海,你清梨娘娘这会怕是已经到了,二十来里地的路程也不算远,以后想念了,只管去看便是了。”娜仁道:“你清梨娘娘日后便在南苑居住了,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你汗阿玛去,看额娘骗你没有。方才你皇额娘百般哄你进来,便是要告诉你这个,偏你不听,只在院子里耍驴,还耍到长街上去了,多大的姑娘了,丢不丢脸?”
皎皎逐渐止住眼泪,摸摸通红的眼圈,看了看一圈的人,眨眨眼,哑声问:“真的?”
“可不是吗。”太皇太后用帕子给她拭着泪痕,轻叹着道:“你这丫头啊,哭起来真叫人心都碎了。掉了那么多金豆子,叫你汗阿玛知道,又不知怎么伤心呢。快别哭了,老祖宗新得的珠子,吉林将军进上的,一匣子颗颗莲子大小,等回头给我们皎皎镶了珠花戴,就抵今日这眼泪珠子了。”
娜仁在旁幽幽来了句,“您这话说的,我下晌也哭了。”
太皇太后无甚好气地横她一眼,又是哭笑不得,苏麻喇便笑眯眯道:“哪里能没有您的份呢?早就给您留下了。”
一时哄得皎皎止了泪,太皇太后又叫宫人端了水盆拧了手巾来,皎皎擦了擦脸,微微喘息,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哭的。
太皇太后拧了拧她的鼻子,打趣道:“瞧瞧我们大公主哭的,小可怜样的。”
皎皎咕哝着喊她,扯着她的袖子,娇气极了,“老祖宗——”
被她这样一喊,太皇太后简直心都要化了,搂着她笑呵呵地说着话,又对娜仁道:“坐下,傻站着什么。皇后你也坐。”
“我这不是想着,方才惹了您不快,在这屋里哪有坐着的地儿。”娜仁笑容谄媚,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滑头鬼!”又对皇后道:“你素来稳重,你们日日形影不离的,她也没学到几分。”
皇后看了娜仁一眼,神情柔和几分,对太皇太后轻声道:“她如今这般便极好了。”
太皇太后一愣,旋即也笑了,温热的手掌轻抚着皎皎的头发,似有些感慨。
九月廿三,黄道吉日。
新妃入宫走顺贞门,自然是离坤宁宫最近。皇后在坤宁宫中住了已有些时日,廿三当日,众妃一早便齐聚坤宁宫西偏殿,静待新妃。
万琉哈氏与戴佳氏的容颜都不算十分出众,戴佳氏身上更有几分书卷儒雅气,万琉哈氏眉眼秀气,如同六月天枝头上新开的玉簪花,鲜鲜嫩嫩,一掐出汁儿,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新,却容易泯灭于众人。
皇后照例备了给她们的赏赐,不过每人两匹时新料子,一匣宫花,二人恭敬地道了谢,又向娜仁、佟贵妃与三嫔请安。
之所以说是三嫔,除了安嫔清梨与敬嫔王佳氏,荣嫔佛拉娜今年三月平安诞下一个小皇子,如今小皇子抱恙,她自在宫中照顾,今日告了假。
皇后道:“荣嫔不在,改日再见吧。先小人后君子,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初入宫中,若是循规蹈矩只要平稳度日,本宫护你们。谁要宠爱一身站到风口浪尖,也是人之常情。但有一点,不要闹到台面上来,大家都不好看。”
地下恭敬听训的二人不由感到有些尴尬,想来是没预想过皇后会一开始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但这二人反应还算快的,迅速道:“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不敢有违。”
“也罢。”皇后看着她们,又似乎透过她们看着故人,沉吟好一会,方缓缓道:“都好好的吧。这宫里来来去去,不知哪日便物是人非了。”
坐着的众人已然习惯了她的脾气,无一人感到诧异,娜仁甚至有些微妙的羡慕。
这x装的……
再抬头一看,佟贵妃坐得端正优雅,面不改色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即便拿到大宴或接见命妇上,如此的气派也足够用了。
她莫名地觉得,这一屋子,只有这一个是宫里的正常人。
旁的,就连最正常的纳喇氏,都逐渐被她带得偏离轨道。
真是,痛心疾首啊。
娜仁如是想着,却十分诚实地弯起眼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下晌,娜仁的永寿宫迎来了两位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的客人。
戴佳氏与万琉哈氏齐至,笑着送与娜仁礼物,恳切地道:“日后在宫中,如有冒犯或不尽之处,还要请贵妃娘娘多担待照拂。”
“取我新得的那两匣花来。”娜仁扬扬脸,吩咐豆蔻去取礼物,又对二人道:“不说什么担待照拂,只是往后时日长着,彼此做个伴吧。”
戴佳氏笑道:“只要娘娘不嫌弃妾身麻烦,妾身愿意时常过来陪伴娘娘。”
娜仁闻言看她一眼,她温温和和地笑着,五官只能说是清秀,胜在通身柔婉儒雅的气质。若万琉哈氏是夏日新嫩的粉玉簪花,她便是一丛兰花,安安静静地开着,不十分出色,却叫人舒心,只笑起来时便叫人觉着如沐春风。
娜仁笑着招呼她们坐下,道:“哪里的话,有美人来陪伴,岂有嫌弃的道理。你们愿意过来,我这里也热闹热闹。有新做的桂花松糕和桂花奶酥,可要尝尝?”
二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未一时,茉莉捧着个托盘上来,精精巧巧两碟子点心,二人动作优雅地拈起点心品尝,娜仁明显注意到万琉哈氏登时眼睛都亮了,戴佳氏细细品味一会,道:“这点心里——莫不是入了薄荷粉?倒是好灵巧的心思,这个季节,用些清清凉凉的小东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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