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听着,心中也道有理,却还是道:“还得看人家阿布的,咱们说了也不算。不过既然达尔罕王没有那一份心,也算是让你省了些心。”
“这倒也是。”康熙跟她说话倒没什么顾忌,笑道:“等这位格格出嫁了,朕可要厚厚地添一份妆。”
候在不远处的其勒莫格听着,注视着娜仁微笑的模样,神情略有些复杂。
小辈都去了,二人往石凳上一坐,一边烤肉一边喝酒,康熙又嫌这酒淡,指挥豆蔻:“去把你主子去岁酿的紫米封缸酒取一坛子来。”
娜仁轻哼一声,摆摆手,示意豆蔻去吧。
康熙又叫其勒莫格来坐下,琼枝取了三只凉水浸过的小酒盏来,三人碰了杯,康熙打趣着问:“阿姐收了人多厚的礼,我看达尔罕王信里那样子,只怕礼单不薄吧?”
“可被你说准了。”娜仁道:“岂止是不薄啊,是险些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在里头也没出什么力,也不好意思全收了,等回头琴德木尼成婚,我再借着添妆的由头给她补回去就是了。”
康熙点头道:“也好,别落下什么过,怕日后再有事。”
这话有理,娜仁也是觉着收了人这样丰厚的礼,在事上却没出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在琴德木尼的嫁妆上补回来正好,日后还如常走动也可。
这边说着话,娜仁见其勒莫格今日反常沉默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待康熙去时,招招手示意他留下,低声问:“三哥你今儿个怎么了这是?”
“……”对着她满是关怀的目光,其勒莫格凝噎许久,哑声道:“我只是想,若是当年,咱们家也有如达尔罕王一般的底气,是不是你就能自由自在地一辈子。”
“三哥你怎么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娜仁这才知道他想什么,半是无奈好笑,半又觉着心里暖洋洋的,眉飞色舞地笑道:“你妹妹我生来胸无大志只愿看眼前富贵,如今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三哥你不要多想,若是当日没入宫——”
她不禁面露沉思,其勒莫格略带期待地看着,却听娜仁缓缓道:“我八成是不会嫁人的,或许舍不得三千青丝,寻一处僻静道观出家,然后安度余生。男女之情与我而言太过复杂、太过难破,我也不愿沾染。我有太多畏惧,不愿意踏出自己安稳舒适的圈子,最后只会作茧自缚。如此因缘际会,当下对我而言已是最好的了。”
娜仁目光极真挚地注视着其勒莫格,道:“我没有后悔过当年,也没有遗憾过当年,厌恶过当下。我觉得时下的日子,对我而言就已经很好了。我的心太小,小到不想用尽勇气与人恩爱一场,不愿踏出净土走遍天下看世事疾苦。我只想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平稳日子。”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行侠仗义走遍天下的底气,没有兼济天下普渡万民的本事。
其勒莫格鲜少见到她这样直接坦荡甚至带着淡淡无奈的神情,愣怔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如常的声线,低声道:“我知道了。”
娜仁不知道她今天的话会不会给三哥造成什么打击,但她对当下的生活是真心挺满意的。
都说宫里的女人苦,可那是建立在衣食富足的基础条件下,种种精神上的苦。如果和外面的女子们的处境相比,至少娜仁觉得,她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格。
何况她精神上也没什么苦的。
又留琴德木尼在宫中住了一夜,她仍旧与皎皎同宿,娜仁亲自为她们掖了掖被角,轻抚皎皎的头,道:“明日你就要如常上学去了,琴德木尼姐姐也要出宫了。”
皎皎微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把手伸向另一床被子握住了琴德木尼的胳膊,问娜仁:“那以后还可以召琴德木尼姐姐入宫吗?”
“当然。”娜仁笑吟吟地对琴德木尼道:“你阿布托我给你寻一个好夫婿,想来他也快要入京了,你们父女俩且要在京中住一段时日。届时我常常召你入宫,你与皎皎一处玩,可不要嫌弃皎皎恼人,不肯来了。”
琴德木尼脸微有些红,连忙摇头,“我不会嫌公主的烦的……”
见她有些羞涩的模样,娜仁忍不住笑了,也揉揉她的头,叮嘱:“睡吧,明儿留了早膳再去。”
两个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点头,一大一小都是眼睛亮晶晶的,乖巧的模样叫娜仁心都快化了。
叫人入宫一回,自然不会让她空手回去,无需娜仁开口叮嘱,琼枝已经备了如绸缎珠花一类赏赐少女常见的物件,因琴德木尼与皎皎投缘的缘故,备得又格外丰厚。
娜仁看过之后,只道琼枝做事老辣纯熟,琼枝在旁轻笑着,“您若是再夸下去,奴才都不知道自己真有几分几两了。”
“人说自谦过度便是自大的,我的琼枝姑姑,你可不要太谦虚了。”娜仁拄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二人守着灯随意说着话。
琴德木尼入京后却宫中却迟迟没有消息,虽然召见入宫小住过一回,康熙那边却没动静,底下不免有人着急,开始试探。
但没等上京的蒙古王公们走通门路,宫中佟贵妃便先并道了,钦天监副使率先上奏,禀达尔罕王长女与佟贵妃有生肖相冲,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坤宁宫又传出皇后抱病,这一回却连钦天监正使都开始动了,上奏道达尔罕王长女与皇后有八字相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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