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了娜仁一眼,知道她对自己为何养在庄子上八成也会有些好奇,干脆坦言,“我之所以养在庄子上,是一位萨满告诉我阿玛我生来不旺钮祜禄家,会阻碍他的官运,才被放到庄子上。后来——这是个冲我而来的局,或许世上真有些奇异高人,能算出谁身具凤命。给我取乳名的那个嬷嬷来历不清白,是专门针对我而去的,后来我又有些奇遇,……处理了她。”
处理了有异心的嬷嬷,却愿意留着阿沉这个名字。
娜仁不由深深看了看她,她亦回望过来,面上如冰雪初化般透出几分笑意来,“快吃吧,再过几日我就要继续卧病了,宫务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只要你不把这天翻过来,有什么小错漏,皇上也不会挑你。况这一个多月你做得也不错,还有个皎皎帮你,很好。”
娜仁深沉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脸上写满了忧郁。
无论她怎样纠结,这事都已然成了定局。
打正月里头,阖宫都知道皇后身子断断续续地就没好过,进了二月就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坤宁宫日日药香萦绕,三四个太医轮番值守,也没留着皇后的性命,终是在春暖花开的二月里头,香消玉殒了。
愿景也给皎皎留下了不少东西,娜仁有时看着她与清梨留下的单子,只觉得日后皎皎出嫁都不用预备嫁妆,光是这些东西,就足够皎皎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但也只是句笑语罢了。
送走了愿景,娜仁也有几日感到孤单,不过皇后薨逝,礼节上的事情还是免不了的,忙起来就记不得了,日日哭灵举哀,佛拉娜十分担心她,处处关怀,倒也聊有慰藉。
带领众嫔妃哭灵举哀的重任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娜仁身上,本来佟贵妃是打算一争的,但她宫里出了点糟心事,也容不得她争,自己闹心还不够呢。
康熙为愿景择定谥号为‘孝昭’,全谥太长在此不表,但这个‘昭’字用得颇有些微妙,前朝后宫对此议论纷纷,不过随即康熙万分哀痛的表现很大程度上安了钮祜禄氏的心。
只有娜仁私底下嘀咕:他也就是仗着人没真死罢了。
但不管人是真死假死,钮祜禄家做事是真不地道,皇后灵柩前脚出宫,后脚就安排了与皇后一母同胞的舒舒觉罗氏所出三格格入宫,康熙大手一挥把人安排到了景阳宫去,也不知这会是敬仰他,还是瞻仰其先姊遗德。
钮祜禄氏入宫,一如佟氏当年,以妃位待,未行册封礼。
甚至因为大行皇后孝期未过,入宫时半分热闹也无,一顶小轿,两名陪嫁,几车箱笼,便又葬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钮祜禄妃入宫之事尚未翻起多少波澜,承乾宫先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71章
佟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有了身孕了,两个月出头。
宫女有孕,若非皇帝的,便是秽乱宫闱,只怕要连累一家大小的脑袋。
今日是佟贵妃邀众人打牌赏花,难得人来得齐全,太医的诊断刚出,众人心中了然,佟贵妃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是要在众妃面前,把这宫女过来明路了。
此时已是初春,宫女均换了绿色衣裳,那殊兰身着水绿宫装,跪伏在承乾宫正殿地上哭哭啼啼,一口咬定是康熙的孩子。贤嫔问她是几时服侍的,她只说是有一日康熙来她服侍沐浴,贤嫔又问为何没登记彤册,她便欲言又止地抬眸飞快瞄了佟贵妃一眼。
佟贵妃看着她,神情复杂。
本来,她也有抬举殊兰之心,只是没打算这样快,她抬举宜嫔、小那拉贵人的动作频繁,若再举起一个殊兰来,只怕宫妃不满。
未成想……殊兰的孕信查出有几日了,她在留与不留之间纠结,最后还是没能下得定狠心。
左不过生出来抱给她养罢了。想起太医给她的诊断,佟贵妃眸色愈深。
宜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紧紧盯着殊兰,手中的帕子被攥得满是褶皱,小心养护的水葱般的指甲齐根断裂,她目眦欲裂,却只能狠狠咬牙,良久才道:“你说是皇上的就是皇上的?秽乱宫闱是什么罪名,还不足够你铤而走险撒这弥天大谎?”
殊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一双通红的眼望着宜嫔,口吻悲凉,“贵主儿早有欲抬举奴才,奴才眼见有通天大道在前,又岂会动了他心?若非……若非贵主儿那段日子身上不好,我又岂会隐瞒?宜嫔娘娘若是不信,问一问皇上不就知道了?难道我还会铤而走险,撒这样不牢靠的谎。奴才知道您一贯看不上奴才的出身,可您也不要污蔑奴才的清白!”
宜嫔怒道:“放肆!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能劳动皇上对峙!”
她这话一出口,佟贵妃脸色一沉,娜仁强压住那噗嗤一笑,这可真是,自己就上赶着把殊兰的话给落实了。
反观殊兰,和她一比,说得漂亮,前后找补,把前半句的漏洞都补上了。
娜仁摆出看热闹的姿态笑眯眯地端着茶碗坐着,只觉得好像有谁看她,而且越来越频繁,叫她后背发凉瘆得慌。
她转头一看,却见佟贵妃面露难色地看着她,她心提了起来,不会吧,这年头看热闹还有风险?
心里想着,她面上却也露出些为难来,“贵妃你宫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还是找皇上身边的人问问,若真是皇嗣——”废话当然是,雍正大帝啊,娜仁心里默默地想,面上却做出纠结状来,“按说,这宫规——总归是贵妃宫里的人,你做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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