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眸里厌烦,叙旧也叙的够了。既然这旧他们不愿意叙,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本宫只要你们两人的人头。”秦筠语气寒凉。
宁野笑了声,“要就请西蜀皇帝亲自来拿。”
秦筠眯着眼看着宁野。
宁野也回看着秦筠,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秦筠收回视线,语气淡漠,“攻城。”
☆、草木深(19)
山河飘絮,成王路上本就是万骨堆叠而成的,而盛世也终究只能由乱世构成。论盛世太平,天下皆安,何其容易?天下大同也终究只是理想状态下的国泰民安。
“反抗者杀无赦,不可动百姓一分一毫,违者按军令处置。”秦筠眸色冷冽,骑着马匹,身上穿着甲胄,手中拿着的是那柄天子剑。
西蜀将士撞开了临潢的大门,将士们一涌而入。
没人敢不听秦筠的话,进了城门规规矩矩,不多看躲藏的百姓一眼,只顺着不肯投降的北疆将士而去。
北疆守城的守卫在西蜀将士撞开门之时四散着逃开,匆忙间竟踏到了死去的自家将士身上,被绊的摔倒在地上,挣扎着起来,面上惊惧,屁滚尿流的爬开,仿佛后面有恶鬼一般。
西蜀的人对他们来说与恶鬼无异了,甚至比恶鬼还要恐怖。毕竟恶鬼看不见摸不着,西蜀的人却是真的能取走他们性命的。
北疆将士再生不起本分对抗的心思。
沈清和与秦筠进了城门,见着这番景象,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宁野或许有才气,但叫底下的人无谓送死,怎能成大事?百姓们将士们不会永远忠于一个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的人做王。
“何故叹气?”秦筠问。
沈清和摇了摇头,“天下大同难道真难实现?”说罢后沈清和忽然笑了,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秦筠一怔,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城内。
除了随处可见的尸体与四处逃窜的北疆将士,他没有在城内见到任何百姓的身影。
但他们走过之时家家户户门前都开着小缝,默默观察着来到临潢的西蜀将士,也像是在怀疑为何西蜀的人没有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就像是宁野之前抓获的西蜀将士一般,严刑拷打后将头颅挂在城门口。
见西蜀将士似乎没有要抓他们的动作,北疆百姓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只是依旧躲在门内不肯出来,只是在默默观察着他们。
有来请示秦筠的人。
秦筠语气淡漠,“活捉宁野与谢寒。”
“天下大同确是理想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就算是在西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都做不到,何况与彼国讲信修睦?”秦筠语气漠然。
“但海晏河清,莺歌燕舞,山河无恙,战前百姓虽做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他们食己之食,用己之用,不烧杀抢掠,不坑蒙拐骗,不偷不抢,粗布麻衣也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我们虽占了北疆的土地,但我们不做强盗行径,他们在北疆如何,现今在西蜀也是如何,这难道不是另类的‘天下大同’吗?”秦筠眼里含着笑看着沈清和,一字一句道。
儒家有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农有并耕而食,道有小国寡民。
陶公“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寻求避世,不是另一种意味上来寻求天下大同?
秦筠所说的确是另一种情况。
沈清和眸里带了些笑意,确实如此,是他思虑多了。
秦筠理了理沈清和的斗篷,“你看百姓们并不怕我们。”
沈清和抬眸看向周围,确实在门缝里看到了几个偷看的。
百姓们虽在意天下的掌权者,但他们更在意自己的性命,更在意能否与家人团聚。若是一夕间换了天子,又能给他们带来福祉,这个天下谁拿着对他们来说还真不如一个馒头一个包子来的欣喜。
朝堂新旧交替再平常不过了。
“殿下良善。”沈清和笑。
秦筠摇了摇头,哪里是他良善?
见过了南郡水患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个小小的馒头都能引起争抢。水患过后的城内百姓尸体密密麻麻堆在一块,涨泡腐烂,尸臭十里可闻,无凉席可裹,他又怎能再见到百姓受苦。
秦筠眸色柔和,感叹天下大同的清和又何尝不是良善?
将士们活捉的只有谢寒一人,宁野在西蜀将士攻破城门之后就自刎在了临潢都城之上。
北疆一国之荣需要用他的血肉亲自去埋葬。
秦筠听了宁野的死讯后久久没有言语,他也能猜到些宁野的想法,表兄的仇报了。秦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厚葬宁野。”
沈清和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寒口中塞着一块破布,眼睛赤红,睚眦欲裂,狠戾的看着秦筠与沈清和。
秦筠看了沈清和一眼,示意谢寒交给他了。
沈清和点头,语气淡漠,“送去南燕交给枝白。”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