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太累了。”鲍芃芃怅然地看向窗外,“如果可以,我其实挺想回到过去,去问问曾经的自己,问问十七岁的她,是否还想成为我呢?”
恐怕她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我不想成为你。
同样,你不想作为我。
七楼的风很大,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房间都被灌满了冷冽刺骨的风,她听到鲍芃芃的声音虚无缥缈在风里,如浮浮沉沉在空中的泡沫星子,怎么也抓不住。
她说,“所以,我好想好想喘口气啊。”
她纵身一跃,“砰”的一声,如烟火幻灭,连琥珀都破碎。
江嫱手里的牛奶杯落了地,飞起的玻璃碎片划伤脚踝,凉透的牛奶溅了一地。
除了江嫱,没人为鲍芃芃掉过一滴眼泪。
他的丈夫冷静自持在殡仪馆里操办了葬礼,面对警察查访询问唯一的目击者江嫱时,他也只简单介绍:“邻居小孩儿、不熟悉,不知道叫什么。”
这个男人对鲍芃芃一无所知,冷漠至极。
江嫱和鲍芃芃相识是在小区外的面馆里,那段时间香菜涨价,面馆的老板每回购进食材时不得已只能少买一点香菜。
恰逢周日,鲍芃芃和江嫱都去得比较晚,当时只剩下一碗带有香菜的牛肉面,两人争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肯让步。
老板愁眉苦脸,两位都是老顾客,谁都不好得罪,他试探问一句:“可以多加点薄荷和葱花,加这两样也是一样。”
鲍芃芃表情悠闲地环顾四周,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随口回:“能和香菜比吗?老板你是不是没有味觉?”
“没有香菜我宁可饿死。”江嫱皱眉说,随后坐在了鲍芃芃对面。
老板心想,这两个人上辈子肯定是香菜精变得,干脆去跟香菜过得了。
他把最后一碗加了香菜的牛肉面放在两人中间,把决定权抛给她们,自己找个角落乐得自在。
江嫱低头看一眼牛肉面,又看向对面的鲍芃芃,确定对面的人没有要直接动手抢的意思,才主动开□□涉,“你说你一个大人,怎么还好意思和小孩子争一碗面。”
“大人怎么了?大人不用吃饭啊?”鲍芃芃笑着说:“小孩儿,尊老爱幼懂不懂啊?尊老在前爱幼在后,要不你发扬发扬一下中华的传统美德?”
江嫱嗤了一声,高傲地别开头,“还有一个词,叫为老不尊,送给你。”
“呦,小孩儿挺傲娇啊。”鲍芃芃凑过去盯着江嫱看几眼,惊道:“我才发现,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挺像。”
“什么人?”
江嫱的注意力都在牛肉面上,她把鲍芃芃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一脸嫌弃,“麻烦注意点儿,别把你的口水喷进面里了,恶心。”
鲍芃芃嘴角抽搐了几下,回答江嫱的疑问时还特别咬重几个字,“是个非常讨厌的人。”
江嫱:“……”这个大人怎么这样?
两人僵持着,等到面都坨了,谁也没能吃上一口。
鲍芃芃付了面钱,江嫱把面打包走拿去喂了小区楼下的流浪猫狗,喂完猫狗两个人又进了同一单元的电梯,摁下相同楼层。
在发现彼此竟然是对门时,两个人俱是一惊,江嫱不耐烦,“还没完了是吗?”
“不觉得这是缘分吗?”鲍芃芃也不急着开门,就靠在自家门上看着江嫱,“原来你就是对门刚搬进来的新邻居,一个人住吗?”
“小时候大人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信息吗?”
江嫱说着拧开门锁,没有要停下来闲聊的意思。
鲍芃芃说:“我又不是坏叔叔。”
“可你是怪阿姨。”
江嫱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鲍芃芃嘴角的笑意很深,仿佛她和刚才的女孩儿是相熟多年的故人。
对门不是什么好邻居,江嫱在晚上写完一套试卷,刚摘下耳机就听到对门激烈的争吵,伴随着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在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很烦躁,最近情绪也不稳定,我这样的状态现在不适合要孩子。”鲍芃芃曲着腿坐在沙发上,烦躁地抓着头发。
她的丈夫就站在对面,眼神冷漠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犯人。
男人面无表情,“那就把工作辞掉,专心做好作为一个女人该做的事。”
“什么是女人该做的?”
鲍芃芃浑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噌地从沙发上起身,像炸毛的猫儿,“至于吗?你和你妈这一天天的三天两头让我生孩子、生孩子!我就想努力工作经济独立,有能力实现自我价值而不是做生育的工具!”
“你已经快40岁了,一事无成,还实现什么价值?靠你酒店服务员的工作吗?能实现的早就实现了!你那破工作每个月挣着塞牙缝的工资,只要四肢健全闭着眼睛都能做!”
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仿佛眼前的不是他朝夕相处的妻子,就是一个他看不起的陌生人。
“没结婚之前,你父母卧病在床,操办葬礼的钱,全特么都是我出得!你跟我讲什么远大,树什么理想?”
他一如既往的言辞犀利,戳人伤骨,“你不会以为我花那么多彩礼就是娶你回家当个摆设吧?鲍芃芃,你最好给我清醒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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