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热酒开口唤了声,冷青月的泪让她有些许动容,面对亲人的本能驱使她喊出了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
“嗯……”冷青月笑了,他的泪终于也止不住了,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热酒问道,她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这是唯一一个能给她解答疑惑的人了。
为什么要对外宣称冷州羽是正室所出?为什么让李二娘生出孩子却又抛妻弃子?李二娘口中的那声“冷哥”,到底又是在唤谁?
冷青月听她这么问,闭眼长叹一声,才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
他说:“州羽,他其实是我的弟弟冷青舟的孩子。”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那一年,回燕堂里头出了件大事,有人为珉都里头最出名的花魁娘子赎了身。
“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又哪堪配得,这飒飒少年郎。”
可那少年郎却痴心一片,带着那二娘潇洒而去,从此避世而居,逍遥快活。
李二娘有了身孕,只觉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她本是闺中贵女,懂琴棋,晓诗词,一朝家中失事,沦落至此。而今终于得觅良人,终老一生。
这人间事事,最喜失而复得,最苦得而复失。
冷青舟死了,李二娘疯了。
她将冷青月当成冷青舟,给自己织了一个梦。
而冷青月一时的心软承认,造就了她的梦。
李二娘就怀揣着这个梦,生下了冷州羽。
她开始变得暴躁,阴晴不定。她将所有无端的怒火全都发泄到冷州羽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那一点温柔也显得猝不及防,微不足道。
冷州羽就是这样长大的,他从小就知道父亲不要母亲了,所以他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他只希望李二娘有朝一日能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可李二娘始终没有。
……
“冷州羽,你也太厉害了吧,老师昨天才教的剑法就这么熟练啦!”
“羽哥,你这么厉害,以后冷家归你管,肯定越来越好!”
……
“我对这掌家之事可是既没天赋,也没兴趣,我只想仗剑天下惩恶扬善,做个侠客。哥,你呢,就跟着爹好好学,你学会了,我可就自由了!”
“加油啊哥!我看好你!”
……
“都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凭什么冷州云可以你就不行?”
……
“可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
李二娘到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而冷青月终于是泪如雨下,他跪趴在地上,一手死命得扯着自己干枯僵硬的头发,另一手用力锤着地面。
“是我错了……”他闷声道,悔恨溢于言表,“可我……可我也是个父亲啊,我总要为我的亲生儿子做打算。”
“我一直将他当我的亲生孩子,我从来没有亏欠过他什么,为什么却落得如此下场?”
顾长清转头见热酒抿着嘴,盯着那人却不言语,眼眶红了却不落泪,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
热酒轻轻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将手抽走。顾长清的手掌似乎永远都是暖的,这份温暖总像是一盏灯,亮起来的时候,总能看到意外之喜。
就像不久前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夜里,隔着两层微湿的布料,他拉着自己的手腕兜兜转转找到了李二娘的院子,原以为是出了差错,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又如现在,她的手上原本还沾满了血,就这样被他握住,方才凝固了的液体又慢慢融化,手心与手背相接,细微的抖动都会造成粘腻的触感。而她在这样缱绻的温柔里,不可思议地慢慢平静下来。
冷青月趴在地上哭声渐止,热酒方才一直在调息疗伤,如今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这个距离,以你的轻功,能过去吗?”她问顾长清。
“嘿,这你可问对人了。”顾长清得意的笑了笑,他走到边缘估算了一下长度,“这距离估计这世上没多少人能过去吧,我嘛,勉勉强强吧,应该差不多。”
“那你先过去吧。”热酒道。
“啊?”顾长清回过头,“那你怎么办?”
“我再想办法,总不能就这么在这里耗着。”热酒说着抬起头,四下观望。
唯一的一座桥已经断了,方才连在崖壁上的铁索如今也尽数断了裂,这个平台如今就像是这茫茫深渊中的一座孤岛,寻不到任何一点依托。
怎么办。
“不行,要走一起走。”顾长清道。
热酒听他这么说,不禁皱了皱眉,道:“万一想不到办法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顾长清想也不想便答道。
“不需要,你赶紧滚。”热酒回的比他更快。
“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我不要面子的吗?反正我也……”顾长清顿了顿,盘起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反,反正我……我不滚。”
他似乎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改了口。
热酒叹了口气,罕见的没有发作,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这本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却拖累你至此,我已十分过意不去。你若再因我而死,我死亦不可瞑目”她的声音里是顾长清没有听过的温柔,他不禁抬头看向热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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