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李可可?”
“我来找一本书。”
她很快镇定,语气平静。陈利亚向下看了一眼她的脚,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那双踩在木头地板,小小的,他大概一只手就能把她两只脚捧起来——刚才,他的鞋子划过了她的脚沿,尺寸就出来了。她指甲蹭过了他的鞋子,长度就出来了。
柔软得像只刚出生的鸽子。
但她是不是一年没剪脚趾甲?
他收回目光:
“找书为什么不穿鞋?”
“我怕吵到您。”
“你不会吵到我。”
陈利亚轻声说:
“把鞋穿上,李可可。”
“好。”
李维多说:
“但您能不能让一步?您这个姿势,我有点喘不过气。”
“……”
陈利亚慢慢放下手。
李维多从他侧边溜出来,手臂蹭过他的衣摆。他平静看着她,半晌,忽然微微一笑:
“这个房间里有一万零三本书,摆放毫无规律,位置全凭我的脑子记住,你不找我,怎么知道你要的书放在哪里?”
李维多:“不敢打扰您,我来碰碰运气……您不是在进行视频会议?”据说还是个很重要的会议,身为会议主要发言人,开会不好好开,居然擅自离席?
还好他不是许尽忱的员工,不然这样的随心所欲,工资大概被扣到负数了。
“会议中场休息。”
陈利亚没提会议场上所有人还在等他,听着她悉悉索索地把鞋穿好了,才说:
“要找什么书?”
“什么?”
“你不是要找书?”
这问题大了。
李维多斟酌了一下,她平时塑造的也不是会看《阿格西拉于斯》这种艰涩书的形象,索性报了一本自己被许尽忱罚抄最多的书:
“我来找《证券分析》。”
“……”
陈利亚神情莫测:
“你觉得我这里会有这种书?”
“……其实还有一本,叫《罗马共和国的衰落》。”
陈利亚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朝后走了几步,停在一架书架边。
她觉得这种“似笑非笑”很违背他一贯的人设,但他的眼睛确实在笑。甚至因为这丝笑意,他的整个气质都潋滟起来,又清冷,又醴艳,又矛盾,又漂泊。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明明看不见,在一片书籍的汪洋大海里,准确地找到了她要的一只小小沙粒,评论道:
“写得差强人意,不适合细读。”
“哦。”
反正她也没时间看,管它细读不细读。
她知道她的小把戏瞒不住他。但别说他们只相处三个月,哪怕他们要相处三年,她也压根不在乎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窥私癖”的形象。只要他不捅破窗户纸就好——不,他捅破了更好,她刚好辞职。
最好她能抓住他的把柄,她就可以提前离开了——她有那么多事要做,她忙得不得了,为什么要在这个危险的男人身边耗三个月?别说探听消息,经过上次的“讲故事娱乐他”,她现在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何双平”三个字。
“多谢。”
李维多垂下眼:
“那我先走了?”
“好。”
陈利亚漫不经心地抽出书架上又一本书:
“下次不要随便乱逛了,李可可,也不要不穿鞋。”
“……好。”
“随便乱逛,会被杀掉哦。”
“……”
李维多难得在这个男人口里听到语气词,只觉得毛骨悚然。明明是开玩笑一样的话,可他连语气词也用这样漠然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她就觉得,他说的,大概是真的。
就像蓝胡子。
多么痴情的蓝胡子。娶几个妻子,杀几个妻子。
陈利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身后书架上,一只破破烂烂的玩具熊忽然说:
“您爱上她了?”
陈利亚翻了两页书,语气无动于衷:
“为什么这么说?”
“她煮的水饺很难吃,可您吃光了。”
“食物只具有营养价值。”
他又翻了一页:
“至于口味,那是世人的偏见。”
“您在她身上花了很多时间。”
“如果你身边有一个人,既是一个爱耍小聪明的小骗子,又可能是写出高级密码的连环杀人犯,既可爱又冷淡,既乖顺又反叛,既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而且或许几天后就会杀死下一个人,你也会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一点时间,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事,并不多见。”
他淡漠地轻声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会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继续杀人吗?”
……不,这种恶劣的趣味并不是它这么乖巧可爱懂事善良的AI会有的,它是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人工智能。
“可您的身体苏醒了。”
玩具熊说:
“您一开始就发现她了,也知道她想干什么,却没阻止她,反而跟着她绕了三遍弯路,您以前从未浪费过这种时间。刚才您发现她没穿鞋时,手臂往里侧上抬了4公分,是下意识想把她抱起来。而她在您怀里说话时,您的肾上腺素增加了——肉眼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可以检测到,如果她再在您怀里呆一会儿,您或许就有反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