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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不比林府豪华,一切从简,舒适为主。
新店筹备交由安德正,曲漾最近闲着没事,就窝在家里边抽查蒋珊课业,监督她完成白话诗集。
蒋珊年纪轻轻,最近头发掉得都勤了很多。
祥德苑开张前一天,曲漾将这几天收到的第十封信欣赏完,文风比蒋珊这个花季女文青还油腻矫情。
林茂源这鬼东西。
他照例交由毛六团吧团吧扔纸篓里。
曲漾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很有必要改改,成天让蒋珊窝家里写写写,很容易给满脑子伤春悲秋、男欢女爱一挂提供温床,成为下一个林茂源。
越想越是有理,曲漾叫住蒋珊:“今天我们出去走走。”
蒋珊跳起来,殷勤地凑过来推轮椅:“好啊好啊,哥咱们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说,”曲漾回头看向蒋珊,后者不知想到了什么,明眸一亮,他便微笑着补充一句,“当然,路上头晕了也要及时说。”
感受到长兄的关怀,蒋珊面色一僵:“……”
毛六忍笑跟在曲漾后边,背身将大门锁上。
说是随便走走,以曲漾的情况也走不了多远,充其量就是住宅周边的街道。
约莫二十分钟后,蒋珊望着前边乌泱泱的人群,不解问:“这是怎么了?”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望着前边衣衫破旧打补丁的人群,这些人一看就生活在最底层,瘦骨嶙峋没二两肉,脏污的头发打结,与繁华的湖城格格不入。
蒋珊感觉到一股视觉的冲击,失去言语的功能。
毛六不着痕迹瞥了曲漾一眼,少爷静静注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轻咳一声解释道:“小姐,咱这年景你也知道,安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其他地界上并不太平。除了人祸啊还有天灾,真要是遇上饥荒发大水泥石流,国库拨不了多少款,他们只能当流民,幽魂似的四处飘。”
蒋珊没说话。
“来湖城的人越来越多了,想在湖城找份生计也越来越难。福寿门分店不是关门了嘛,少爷想着还剩下不少食材,就都给这些人分了。”
蒋珊抿了抿唇。
这年头有人活得艰难,她未必没有听人说过,未必没有在报纸、文学作品上看到过,只是如此直观地看到这“艰难”,她喉咙似被扼住般窒息。
蒋珊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发闷,推着曲漾走了,只是刚才的画面一瞬间在脑海里扎了根,挥之不去。
一路上她沉默着,偶尔毛六会出声询问她累不累,提出还是他来推轮椅,被蒋珊拒绝。
曲漾买了点小零食,摊贩拿油纸包着,隔热很好,他递给蒋珊:“这片的小吃都不错,来,吃点。”
蒋珊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轮椅由毛六来推了。
她吃了几口,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手顿住。
坐在一家店内的年轻男子看到她先是惊喜地笑了,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褪得一干二净,失落地垂下头。
——挤眉弄眼,故作姿态。
曲漾冷眼旁观,清楚地感觉到身边的蒋珊有再次头昏脑胀的冲动,她实在好奇,几天不见林茂源为什么不愿面对她。
她的不自在太过明显,连毛六都察觉到了。
蒋珊一紧张,手指又开始在裙摆上抠抠扯扯,脚下慢慢腾腾地往前挪,出乎意料的是——
“朋友?”曲漾望向店内的林茂源,朝对方微笑致意,又转而注视蒋珊。
蒋珊很慢很慢地点点头。
“他一直在看这边。”曲漾又道。
额头冒出细汗,蒋珊不清楚曲漾的态度,心里很是没底,小声试探:“哥,这是我在文学创作上的知音,我……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知音?
曲漾品了品这俩字。
“出来有段时间了,正好歇会儿,一起过去吧。”
瞟见曲漾也跟着过来,林茂源低着头平息情绪。
他听林奕说了,蒋瑜淮知道他爹有私生子存在,但目前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
暴露也没什么,蒋瑜淮出了昏招,居然和林奕解除了父子关系,简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过,他想到蒋珊,又觉得暂时不暴露还算好。
不知道身份揭晓时,蒋珊知道自己居然对同父异母的哥哥产生情愫,愚蠢、不伦,那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真是期待啊。
即便是心思沉在阴沟里,林茂源在拆白党待了这么多年,明面上依旧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潇洒模样。
他一身西装笔挺,皮囊也好看,不明白实情的人多会以为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你好,”林茂源伸出手,笑道,“你就是珊珊经常提起的兄长吧?久闻瑜淮兄姓名。”
“这位先生是?”曲漾并没有握手的打算,神情淡淡。
暗流涌动,蒋珊硬着头皮介绍:“哥,这是林茂源,与父亲同姓,茂林修竹的茂,源头的源。”
“也姓林?”曲漾状似无意问了句,面上又重现社交标准弧度的笑容,“幸会。”
林茂源眼含探究,不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还是只是随意为之。
不再尬聊,几人先是商量着点了饭菜,等待饭菜上桌期间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林先生和珊珊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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