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发话了,做徒弟的也不好反驳, 湮星不甘心地回过头:“是, 师父。”
她们往前走了一段时间, 目之所及尽是攀枝错节的林木, 偶尔一片簇拥着几丛花草。
湮星对医药炼丹之类的一窍不通,对阮绿棠所说的灵珠草更是全无兴趣, 装模作样地站在草丛前看了几圈,心思却全然不在灵珠草上面。
站在幽深的树林中, 耳边听着细碎的鸟叫声,湮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日女弟子所说的“我们阮宫主才是美得夺人心魄”, 又想到了云鸿提起阮绿棠容颜时透红的耳朵。
她随手揪起一朵野花, 斜着眼偷偷看向身旁认真找寻的阮绿棠,心中顿时生起一股好奇。
湮星第一次见到阮绿棠的时候,她头顶斗笠垂下白色面纱。而在拜入阮绿棠门下后, 她每一次露面脸上都遮盖着各式面具。是以过了这么久, 湮星竟然还没见过阮绿棠的真容。
就比如现在, 一片薄纱绕过阮绿棠双耳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若星河的眼眸。
湮星在心中一遍一遍按着想象勾勒着她的轮廓,心中的好奇在此刻到达顶峰,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阮绿棠面纱下遮盖住的,究竟是怎样的容颜?
恰巧此刻有阵山风穿林而过,将阮绿棠的面纱掀起一角。可惜那片轻纱轻飘飘摆荡几下,又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湮星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双手悄悄捏了个起风诀。
又一阵山风刮了过来,带动几粒微尘吹进阮绿棠的眼中。她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一旁,正好对着湮星的方向。
湮星看准时机,弹指一挥,一阵清风盘旋着凑近阮绿棠,将她的面纱整个掀了起来。
“嗯?”阮绿棠微蹙眉头,抬眼看向湮星。
她一张素脸未施粉黛,却已盛着千种颜色,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宛若一幅挥毫泼墨的山水画,又如山巅之上万年不化的积雪。
湮星捻了捻手中的花瓣,只觉得它在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你看到我的容貌了?”
阮绿棠闲庭信步朝她走去,嗓音却冷了下去,仿若噙着一口冰泉。
湮星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眨了几下眼睛,低声道:“看,我,我看到了。”
“哦?”阮绿棠又走近了些,近到湮星能数清她的睫毛,“这可难办了。”
湮星盯着阮绿棠的脸,总算知道了为何那名弟子说阮绿棠“美得夺人心魄”。她忘记了思考,下意识追问道:“为何?”
阮绿棠轻笑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整日以面纱遮面?”
湮星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云阳宫有令,身居高位且无道侣之女子,须得以轻纱覆面,若非必要,不得使人窥其容颜。”
阮绿棠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挪,直把湮星逼进了角落,紧紧贴在树干上。
“那你可知,违了规矩的下场?”
阮绿棠表情严肃,话语连贯,看样子不似作伪。湮星的睫毛抖动几下,小心问道:“会,会怎样?”
“违反禁令者,杀之……”阮绿棠以手成爪,牢牢锁住湮星的喉咙,眼神肃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就地正法。
湮星敏锐地察觉到危机,心念一动,手指上冒出闪着寒光的锋利尖甲,眼睛牢牢地盯住阮绿棠,等待着与她殊死一搏的信号。
但她没等到。
阮绿棠擒住她脖子的手突然松了松,大拇指停在原地,另外几个手指顺着湮星的肌肤划过来,在她的下巴处聚拢。
阮绿棠用食指刮了刮湮星的下颚,激起一层细小的颤动,接着又划出一个小小的半圈,捏住湮星的下巴,慢悠悠说道:“或娶之。”
阮绿棠抬眼看着湮星,悠然道:“如何,你要选哪一个?”
湮星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燎原星火般红了一片,支支吾吾道:“我,我……”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那声音越来越大,向她们的方向逐渐靠近。
阮绿棠别过头看了一眼,松开钳制着湮星的手,朝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怎么回事?”
片刻,湮星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抬起手贴上阮绿棠抚摸过的区域,眼神闪烁几下,又狠狠地在脸上搓了一把,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走近了,她才发现吵闹着的是参加猎英大会的弟子们。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中间站着一个村民打扮的男人,身上带血,形容狼狈。
那男人眼中满是惊恐,双手抓住离他最近那人的衣角不放,按出了几个血印子,口中不住喊着:“各位仙人,各位仙人救命啊。”
云鸿看了阮绿棠一眼,上前问道:“这位大哥,别着急,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
“各位仙人,你们不知,这望仙林里有妖怪!”
那男人激动地喊道:“这林子里有只千年狐狸精,专吸男人精血,只要是来到这个林子的,百死无生。”
“狐狸精?”湮星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是,狐狸精。幸好,幸好我遇到你们,这才留下一条命来。”
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往前扑了几步,伸手攥住湮星的裙角:“不把那狐狸精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我落霞镇心头大恨。”
湮星的情绪已然调整完毕,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几眼,冷哼一声,嫌恶地将衣裙从他手中抽出,往后退了几步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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