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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觅蝶闻言却是一怔,这一刹那,她仿佛透过了那道乌纱,望见了那双寂静漠然的乌眸。
    江子瑜的言下之意,竟是让她亲手杀了赵梦德。
    ——可她从未杀过人。
    花觅蝶定了定神,她抑住了心下的寒意,并未再思量下去,只拂袖与赵梦德离去。
    待二人离去许久后,宫钰才缓缓道:“赵大人,在下还有一事要请教于你。”
    赵泓沉默以对,他那张枯槁的面容上已然不见了一丝情绪,仿佛只余下了麻木。
    “既然赵大人不答,在下便权当赵大人愿为在下解惑了。”宫钰似是并未在意赵泓的沉默,只微微笑道。
    “你究竟要问什么?”赵泓哑声道。
    “赵大人既为肃王门人,且这七年里入京次数并不少。不知赵大人可否听人与肃王谈起过——”言及此,宫钰向赵泓望去,她那双乌黑的眼眸凉薄得便似是一望无及的寒渊,“七年前的宣御门之变?”
    七年前,宣御关,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太子宫衡与恭王萧璟。
    赵泓闻言,脸色骤变。尚无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了几分,他仿佛听闻了极其骇人之事,那双褐色的眼睛深深嵌在了眼窝里,脖颈上经脉兀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喘了几口气,白发松落而下,在他脖颈处烙下了极深的暗影,他颤声问:“你如此问,可是那位公主的意思?”
    宫钰只微微笑道:“赵泓,我借故支开了你的儿子,你便该明白我的意思。本欲饶你儿子一命,你此刻若是不说,便不能怪我反悔了。而且,你现下亦是砧板之鱼,若是不说,等待你的,便将会是生不如死了。”
    赵泓闻言,沉默了许久,他深吸了几口气,似是敛去了惧意,“也罢,我不过一介将死之人而已,又既不需顾忌,也无需惊惧了。”他自嘲地一笑,哑声道:“你既是如此问我,便应当是探听到了我听人与肃王谈到过宣御门之变,而今只是想问我那人是谁而已。只是,可惜了。我亦是不曾见到那与肃王谈话之人的面容,那人如你一般以斗笠遮容,身份难明。我向肃王禀告完要事之后,正行礼退下,不过是无意的一眼,瞥见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的手腕上竟是有——”
    却是戛然而止。
    牢地内,只余下了一片死寂。
    有些许白雪自风口而落,沾在了赵泓的赭衣上,却是许久未融,似是雪色的蝶栖息于一根枯朽的树枝上。
    李疏影握紧了手中的剑,神情凝重。
    宫钰只静静地望着赵泓,眸中是一片漠然。
    赵泓竟是死了。
    第二十三章 何梦为德
    “赵泓是中了噬魂散而死。”宫钰静默地望着赵泓,此刻,他那双瞳孔涣散的眼眸正倒影着她的身影。
    噬魂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毒药,无色无味,且一旦中毒,鲜少有救。因为它毒性极强,毒发迅速,中毒之人大多会当场毒发身亡。
    ——终归是算漏了一步。宫钰叹息。
    “此毒毒发极快,那下毒之人下毒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且下毒之时你与我,甚至于赵泓本人都不曾发觉。如此看来,也只有一人了。”宫钰低头望去,便见得赵泓的那双枯瘦的手已呈紫绀之态,右手指尖有一道极浅的划痕。
    “殿下,你言下之意,这下毒之人莫非是——”李疏影望着赵泓指尖的那一道划痕,心下一惊,他陡然忆起赵梦德于方才曾攥紧了赵泓的手。“莫非是赵梦德?”
    宫钰微微颔首,她的眸底是一片淡漠。
    ——着实是讽刺了,赵泓一心欲救之人却是亲手杀了他。
    儿子毒杀父亲,此乃大逆不道之举。何况,赵梦德又是赵泓之独子,赵泓对其甚是宠爱,便是方才,也不惜以命相保。毒杀赵泓,于赵梦德而言并无好处。
    再者,赵泓本就为一个将死之人,便是因丢失御赐之物也会定为死罪。此刻下毒,若是仅仅为了杀死赵泓,那无非是多此一举。
    宫钰垂眸沉思了须臾,若是赵梦德真如传闻而言,与赵泓并无血缘关系,便另当别论了。
    应当是有人不欲赵泓说出他所见之事。指使赵梦德先一步杀赵泓灭口。
    那背后之人已然料到她今日会来此牢狱,以赵梦德相要挟赵泓。也猜到了她会问赵泓宣御门之事。便顺势而下,借了赵梦德之手,杀了赵泓。
    ——此人,极有可能是那位赵泓口中所戴面具之人。
    思及此,宫钰却是微微笑了笑,竟是能算得如此之准,甚至于瞒过了她。这背后之人确实是有些意思了。
    “殿下,赵梦德竟有此等蚀骨狠辣之毒,花觅蝶此时岂非是有性命之忧?”李疏影低声道,“可要属下前去?”
    “我与你一道去吧。”宫钰低声道,她心内却微微叹息,赵梦德并无内息,花觅蝶却尚通武功。若是花觅蝶听了她的命令,干脆利落杀了赵梦德,便可无事。若是踌躇犹豫,哪怕仅仅是一瞬间,便也会中了赵梦德的计了。
    只是,就此看来,花觅蝶多半属于后者了。
    雪落纷纷。那冰冷的雪落于锦衣的广袖间,顺着繁复的镶金绣纹徐徐而下,化为水意,渐渐消散。
    那弱冠青年正垂首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他眸中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寒凉,精致而阴柔的眉间一片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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