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军为首伍长目光冷峻,执戟上前拿人,“请这位姑娘到长公主府走一遭吧!”
嘴里说着请,他动作可一点不客气,不等窃蓝拦阻,谢璞出手搪开军伍长的铁戈,神色可见地沉冷:“光天化日之下,她犯了何法何罪,尊驾又凭何律何证?”
一句未了,五十青甲齐出刀,杀气满溢。
“奉公行事,闲者退开!”
碧衫风流,分毫不让。
“谢公子。”云裳向这个感觉亲切的男子摇头,不愿这件事牵连上旁人。
军伍长舔了下牙床,明显地失去耐心,挥手就要硬来。谢璞拂袖亮出腰带上的令牌,声色清朗:“大公主之懿命,可能盖得过太子殿下?”
“太子?”青衣军伍长瞧见那货真价实的东宫令牌,瞳孔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不复冷硬,“敢问阁下……是何人?”
即便青衣军死忠德馨公主,但面对未来储君,大公主也不会轻易与之发生冲突。
谢璞懒费口舌,只道:“现下可以回去复命了?”
军伍长摩挲着枪杆在原地踌躇,自入青衣军,他但凡领命还没有空手而归的前例。此人虽手持东宫手信,可搞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回去也没法交差。
僵持中云裳沉思,出门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惹人注意,如今一个大公主已经是麻烦,又牵扯出太子殿下,事情越闹越大,不是好兆。
目光不经意落在谢璞的俊颜,满腹忧虑又不觉被恍走了神:呀,这俊俏公子不苟言笑的样子,可真心好看啊……
“洛北才子谢幼玉,好硬的威风。”
如冰碎玉一道嗤声,兜头浇在云裳红鸾桃动的心尖。
说话之人仿佛踏九霄冰河而来,声音里除了冷,还有自危云之上向凡尘泥壤的威压。“唰”地一声,整条街面的青甲整齐划一地跪倒,五十颗头颅尽臣服。
无人能令见列王公侯可不跪的五色军折腰,除了……
云裳抬眼望来人。
她平生最讲究看脸,此时首先注意到的,却是他通身气度——来人一袭笔挺玄墨錾云袍,通天彻地的风仪煞尽方圆春色,姿态却如仙人谪降观世音。
步步生威。
第6章 不成样子的眼神
华云裳曾于江南自谱妙色评,天下男女无论何人,搭眼便知其皮囊骨相,从未有踟蹰。
——此人,当何品何相?
——无品无相。
她从未见过眉目长得这样凶、仰月薄唇却生得这样柔的面相。
那不是世俗所定义的丰朗或俊美,而是冲煞与遒荦契合地融于一人之身,于不懂的人来说视之平常,但在云裳惊鸿一瞥之下,恍若古今史画未曾见,此中惊鸿……独我知津。
仿佛习习清风惊动了沉眠的灵窍,云裳就那么直直地注视那张脸,直至一双森黑的眸子望来,方省失仪,忙低下头去。
垂下的纤睫到底忍不住又翘起一条弯弧,偷偷观察。
要看不看的小样子惹得人心恻,容裔想若无其事避开那对水灵的眸子,偏偏不能够挪开视线。
抿唇忍耐了一晌,他忽然伸手,扯住人带到身边。
缠着甜味的发丝扫过男人襟袖,云裳似被吓着了,溢满水光的黑眼珠扑闪闪盯着他,以及虚扣自己臂腕的那只手。
这算什么,她长这么大还没和别的男人拉过小手呢,光天化日的,便被轻薄了?
也仅是短短一霎,印在皮肤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撤去。目睹这一幕的谢璞敛住眉角。
他回京方几日,除了太子之外尚未拜访朝臣,一见此人通身威势,心中便对他的身份有了几分知觉,不成想他公然上了手,即便忌惮,仍上前一步道:“摄——”
“涉及大公主与太子,劝谢公子别趟这浑水,毕竟东宫左庶人的位置,不会给一个死人。”
容裔声音寡淡已极,多一个字的力气都欠奉,偏头看向云裳,淡哑的气息自唇间吐出:“跟我走。”
如果前头一番话是威胁,那最后几个字,甚可称得如沐春风了。云裳思索着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这里闹成这样子,依白皎皎的脾气都没有出来仗势奚落她一番,就像没有这回事情一样,也就是说,十有八.九不是白皎皎通知的青衣军。
可她才回京不久,今日是第一回 出门,有谁会知晓她的身份?捅到大公主那里又对告密者有什么好处?
她无足轻重便罢了,她背后却是华家,大公主一个浸淫朝局多年的老手,难道无缘无故便敢和聿国公撕破脸皮?还是说其间有误,大公主还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份……
云裳脑中飞快盘算,思忖至此心思大定。眼前这人既能令青衣军低头,必是公主府内颇有地位的人,左右摆不脱,随他一去也无妨。
“谢公子,烦请足下将家妹送回家,转告家父,一切安好。”云裳一字一句地向谢璞嘱托。
谢璞闻言,立刻明白了云裳的意思,只要通知聿国公知晓此事,那么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心里明知如此,可看着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背影,洛北第一才子眼里现出一种深深的警惕与敌意。
背行走远的容裔心里对谢璞的评断,简单到只有六字:前世并无此人。
他不在乎一个前世没活过十岁的废疾子,是怎么成为名动清流的洛北才子的,也不在意此子入京当夜便密入太子府,秘谈两日未出在勾当些什么,他只是单纯不喜方才小花瓶儿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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