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级段的谭梁比青年时期更沉稳了一些,垂着眼皮默默喝茶,手里拿的手机竟不是触屏的智能手机,而是按键的老人机。
在她不经掩饰地打量之下,谭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却远没有表情那么平静,“你叫什么名字?”
童依低吟一会,“你就叫我小依吧。”
谭梁低低地嗯了嗯,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不重要。”
“那……什么问题才算重要?”
“关于宋时越的问题。”
谭梁一愣,转头望着她
童依直说:“他被污蔑抄袭,我作为半个知情人士,得想办法证明他的清白,所以才冒昧过来打扰你。”
“小宋?抄袭?”
“您没有看这几日热搜吗?”
谭梁晃了晃手里的老人机,“我自从来到这边,已经快三年没有上网,许多新闻都在电视上看。一些我应该知道的总有人会及时打电话联系我。”
童依眨了眨眼,丝毫没有想到谭梁会变化怎么大,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佛系气息。
她抿了下嘴,打开手机,把那条已经不在热搜行列里的词条翻出来,递给谭梁看。
手机莹莹蓝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细细阅读之后眉头越皱越深,点开上面的链接,看到了一个不知名网站上,“泥潭中的乐曲”在十一年前上传了一首无名曲。
点击一播放,他不由地恍惚起来。
“不可能啊……”谭梁喃喃道,“我明明都删掉了。”
“我知道你删掉了,不过这是在你注销‘泥潭中的乐曲’之前,就被搬运到另一个网站。”童依顿了顿,修改了一下措辞,“或者是,被盗走了。”
听罢,谭梁呵笑了一声,自嘲道:“我偷来的东西也被别人偷走,好笑。”
童依顺着他的话说:“所以越哥那首《灰烬》当初应该也被人从你的个人主页里盗走了,于是就造成这样的一个局面。我希望你能出面澄清这件事情。”
谭梁将手机交还给她,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你是宋时越的什么人?”
似乎是没有料到会蹦出这样的问题,童依迟缓地回答道:“呃,我,我是他粉丝。”
“粉丝啊……”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请求,童依有些焦急了,诚恳地说:“谭梁老师,宋时越对我而言,对我们这群粉丝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天上露出半边的月亮,“他就像月亮一样。我们虽然现在见不到他了,但月亮一直在那,我们一抬头就能看见。”
谭梁的目光沿着她的指尖看去。
“你看月亮那么洁白,那么美好,我不舍得让他被乌云蒙住。他应该亮亮堂堂的,干干净净的。谭梁老师,现在月亮被乌云挡了一半,能吹散乌云的就只有你了。而且,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只剩下你我,我不会多说什么,你也不必说出实情。可以说成是当初为了记录曲子才传到网上,很早注销了,却没有想到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拿着盗版出来造谣。”
谭梁眼神晦暗不明,再度看向童依,只见她竖起手指发誓,一脸严肃地说:“我真的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我发誓!如果我有违誓言,我就——”
她的话被打断,只听谭梁轻飘飘地说:“你就这辈子不能见到月亮?”
童依:……
好毒的誓!
这个男人也太狠心了吧!
见小姑娘哽住了,谭梁骤然笑了笑,随后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我和小宋认识了十多年,于情于理我都站出来。你也不必发誓,认认真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问题?”
“你和我素昧平生,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童依慢慢收回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撒个小谎,她试探着说:“或许,你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托梦一说吗?”
谭梁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童依的脸上。
其实看这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谎。
但问题是,知道他是“泥潭中的乐曲”的人只有小宋、师父和他自己,连从小带在身边的张玫都不知道,她一个陌生人又怎会如此清楚?
托梦……
“谁给你托了梦?”
童依继续试探性地说:“……张伦老师。”
谭梁怔愣住,忽而笑了:“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泥潭中的乐曲’的事,还、还说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音乐人,作词作曲都非常棒!”童依一边想词一边夸,夸着夸着就不对劲了,“还说了,你做的饭很好吃,当徒弟也当得称职……照顾玫玫也照顾的很好,会给她扎小辫子,会陪她看动画片,会哄她睡觉。总之,都是认可你赞赏你的话。”
从这小姑娘嘴里出来的话,虽然听上去可信度不高,但又确确实实说出了一些只有张伦才知道的事。
比如做饭,扎小辫子。
或许,世界上真的会有托梦一说啊。
谭梁释然地笑起来,对童依说:“如果还有机会,他又给你托梦,请你帮我转达——我很想他,特别想。往后的日子,我也会继续按照他的话,堂堂正正地活着。”
在洁净的月色之中,童依望见了他眼底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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