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如果请不来善信大师,就是他不孝了。
希儿心里一寒。
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龙椅上坐着的瘦削苍白的男人。他眼下乌青,眼球上泛着血丝,神情阴鸷,全无当年父皇爽朗、宽和、俊雅的风度。
他一时茫然了。
一个人真的能糟糕到这种程度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他是鬼了。
离宫之前,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往嘉宁宫去。
“你要去秦王府?”韶音很容易哄出儿子不想说的话,想了想,她轻笑道:“既然你父皇想看到你的孝心,那你便给他看看。一日请不到善信大师,你便在清台寺住一日。”
希儿愣住,抬头看着她:“母后?!”
“不妨事。”韶音温柔笑道,“等你傍晚时不回来,我便叫人将你日常读的书给你送去。”
不等他再说什么,她俯身抱住了他,低声道:“这宫里乱糟糟的,若是可以,母后希望你能出去躲一躲。”
顿了顿,“躲到你长大才好。”
希儿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回抱住她的腰,哽咽着摇头:“不,我不躲,我要陪着母后。”
他要守着母后,不许别人欺负母后。
“好孩子。”韶音抱了抱他,“母后并不柔弱,你当知道,旁人想欺我头上并不容易。”
她嘱咐他:“你安心出去读书,记得叫你秦王叔祖派几个人保护你。你好好的,母后在宫里也好好的,我们互相保重自己,好吗?”
希儿隐约感觉出来,母后似乎要做什么。
他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兴许是帮不上忙的。
“好。”他点点头,沁了泪水的眼睛愈发清亮,“我会保重的。”
既然帮不上忙,他至少不能拖母亲的后腿。
又抱了母亲一会儿,他便抽手,转身离开了。
韶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小少年如初长成的青松,虽然俊秀挺拔,但是并不强壮。
她想了想,迅速扯了张纸,飞快写下一句:“替我照顾希儿。”
字迹飞扬跋扈,力透纸背,跟她平时书写、批阅奏折的字迹截然不同。
“你护送希儿出宫。”她将字条随意折起,交给绿容,“这个给秦王。”
绿容接过:“是,主子。”
希儿当日没回来,还要在清台寺住下。
傍晚时,洛玄墨就知道了消息,眉头一挑,便抛在脑后。
这个儿子是个愚的,让他去求,他就自己去求,竟不知求助于秦王。
他有些不喜,但是想到自己已经放弃了他,即将有别的孩子,就没放在心上。
他怀疑自己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不举。反正政事就那样,他索性放下一些,开始调理身体。
“可以给他停药了。”韶音对灰灰道,“如果他去宠幸妃嫔,就让他去。”
“为什么?”灰灰问。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将绩点花在他身上很不值。”
灰灰被她一提醒,立刻去查看自己的余额,在看到一个红色刺目的负数余额时,呆住了。
“啊——”
好半晌,它尖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韶音哄了它好一会儿,然后道:“别伤心了,我带你看好戏。”
又一幕好戏开锣。
这一日,洛玄墨鼓起勇气,吃了盏壮阳茶,然后去良妃房里。
可以是可以了,但时长极为短暂。
洛玄墨登时如挨了当头一棒,整个人懵了。
他今年才二十七岁,正值人生当中的好年华,不说夜御七女,至少将一个柔弱女子收拾得抬不起一根手指,当是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现实很残酷。
男人最基本的骄傲都黯然失色,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做皇帝的才干不被认可也就罢了,但他居然连床笫之事都……
他愈发阴晴不定了,一有不如意便大发脾气。
侍从们无不战战兢兢。在跟前伺候时,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洛玄墨看着他们这样,终于感到几分安慰。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有多坏。
要说从前的洛玄墨,因为装得好,堪称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对皇后深情一片的好男人,在后宫妃嫔眼中也是公平公正的好皇上。
但是现在呢?他对皇后娘娘是一日不如一日,对待伺候的宫人们好不严苛,全无往日的风仪。
尤其他的外貌,因为休养不够,整个人瘦得厉害,新做的龙袍穿在身上不到半个月,就又有些空荡荡的了。他尖锐的骨头撑起龙袍,锋利得像要刺破。
而他不知节制,肾阳流失过度,脸色青白,说是还阳的鬼也有人信。
不知何时起,传他乃厉鬼还阳的声音越来越多。
还有人煞有其事地说:“他是皇上,有龙气护体,等闲小鬼上不了他的身。说不定是先头的太子爷,死得不甘,来报仇了。”
这话居然很多人信。
还合理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对韶音不尊重。
韶音也听到了这些话。
“或许吧。”她道,坐在窗前看书,纤细的手指握着书卷,娴静而安宁,“别人说什么,且不必管,但嘉宁宫的人谁也不许多嘴。”
绿意和绿容忙答道:“是,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