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姨娘。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狠狠捅进徐瑶月的心里!
她几乎听到血肉被豁开的声音,感受到血液汩汩流动!
心痛得喘不上气,面色顿时苍白下来,没有涂脂抹粉,素净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怜。
“唉。”韶音看了她一眼,弱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捏着帕子蘸了蘸眼角,“你是来敬茶的罢?我身子不好,不能饮茶。不过,府上其他姨娘进门时,我也没有用茶,倒不单单是对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徐瑶月绞着帕子,喃喃出声:“姐姐……”
嘴唇翕动着,血色褪尽,比韶音这个病人的气色都苍白。
“你不要叫我姐姐。”韶音望着她,一脸难过地说道:“你叫我姐姐,我总会想起我五妹妹。你叫我夫人吧。”
徐瑶月顿时心疼得缩紧,再也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姐姐!”
她“扑通”跪下了,膝行到床边,仰头看着床上美丽病弱的女人,后悔又伤心地说:“姐姐!是我!是我啊!”
她简直是痛哭起来。
因为要嫁秦锦夜,她没有了娘家。她不再是徐家的嫡女,而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小庄户的女儿。
现在姐姐也不认她了!
韶音一脸怜悯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心:“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过,我五妹妹已经去了,我不能把你当做她。”
“你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有多么好。纯真可爱,温柔细致,十分的好人品。她曾经一心一意地照顾我,照顾涵儿。我要记着她,哪怕你长得像她,我不会把你当成她。”
“你的心意我领了。”
她每个字都在说“徐瑶月”的好。
却又每个字都在否认眼前这个徐瑶月的存在。
徐瑶月后悔得不得了,扒着她的手臂,痛哭道:“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姐姐不认她,可她做了姐夫的妾,从头到尾都没跟姐姐说一声,甚至在姐姐病着时就跟姐夫……怎么能怪姐姐不认她?
徐瑶月后悔啊!
悔不当初!
早知道这一天,当初她……她不一定会执着于秦锦夜!
姐姐当初就提醒过她的!徐瑶月忽然想了起来,曾经姐姐问过她,如果她一直没死,苦苦撑住,撑个二三年,她要怎么办?
此时想想,姐姐当初已经看出什么了吧?但姐姐什么也没说,还温柔地提醒她!
“我对不起你!”徐瑶月声音破碎,痛哭出声。
她怎么那么糊涂?怎么就被男人蒙了心?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跪在地上,哭得睁不开眼。倚靠床头卧着的韶音,缓缓收起表演,冷漠地看着她。
哭吧。
哭完了再看看,她心里剩了什么。
有些人哭完,会痛改前非。有些人哭完,却会将愧疚、心虚都哭掉,一条道走到黑。
“许姨娘,你莫哭了!”屋里侍奉的丫鬟劝道,“夫人身子不好,你这样大声哭闹,会惊着夫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眼里满是鄙夷。
这许太太和当初的五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又口口声声“姐姐,是我啊”,再联系到前阵子五姑娘忽然去世,谁还猜不到呢?
真是不要脸!一个个在心里唾弃,架起她道:“许姨娘要哭,到外头哭去,别吵着夫人。”
现在来哭了,早做什么去了?
“放开我。”徐瑶月挣扎道,透过模糊的视野望向床上,“姐姐,我是来道歉的,姐姐听我说两句话!”
韶音便朝丫鬟们看去:“放下她。”
“是。”丫鬟们松手,然后退至外头。
徐瑶月抽泣着,用帕子擦眼泪,慢慢走到床前,又跪下了。仰起头,一脸的痛悔:“姐姐,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我真的错了!”
她想说,她后悔了。
但是,胡氏教训过她的话,以及当前的处境,令她死死管住了嘴巴,没把这几个字说出口。
“我不求姐姐能原谅我,我,我……”
徐瑶月说到后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本想说,只希望姐姐能够好起来,长命百岁。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害怕她真的长命百岁。
低下头,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傻孩子,说得什么话。”韶音看着她的头顶,唇边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徐瑶月刚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听她道:“我身子不好,伺候不了侯爷,你能来为我分担,我再高兴也没有了。”
徐瑶月一怔。
“原本侯爷身边还有陈姨娘等人,但许是跟在他身边久了,他不喜欢了,在你来之前,将将打发出去了。”韶音用无比温柔和蔼的语气说道,“如今府里只你一个,倒是辛苦你了。”
哭声渐渐止住。
徐瑶月轻眨着濡湿的睫毛,手指无意识绞动着帕子,只觉得浓浓的恶意如铺天盖地般,朝她袭卷而来,将她包裹在里面。
她也会像陈姨娘等人,时间一久,就被秦锦夜厌弃?
是,秦锦夜的确为了她打发了别的女人,但也说明,他身边从没断了女人。
而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伺候他的女人罢了。她存在的意义,就只有一件,那就是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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