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有关中国的传闻是好,是坏,都不能影响这个时代欧洲人对中国的热情。从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卸下的茶叶、丝绸、瓷器、漆器,让欧洲权贵们为之倾倒。中国货的精巧、幻美、奇异,更让这个时代的欧洲工匠相形见拙。中国政治清明、道德高尚,中国的男子不像西方男子那样好色,中国女子也不像西方女子那样放荡,缠足是个好习惯,可以让妇女安分守己,用筷子比用刀叉文明卫生。甚至中国人小便都可以滋润庄稼,而西方人的小便烧死野草。可以说17世纪欧洲对中国的崇拜已经到了一种不经大脑的程度。
历史上这种近乎疯狂的崇拜,直到1793年马嘎尔尼的英国使团,出使中国才得以急剧降温。大清帝国引以为傲的“康乾盛世”并没让马嘎尔尼等人感到畏惧敬仰。相反英国人透过所谓的“盛世”表象看到的是一个堕落停滞的腐朽帝国。于是在小安东尼向乾隆皇帝下跪的47年后,鸦片战争爆发,英国人用军舰与大炮砸开了“天朝”的门户。中国从一个令人仰慕的文明楷模变成西方人贬抑批判的反面典型,堕落成为了被人耻笑的“鸦片帝国”。在这之后的一个世纪里,换成中国人开始不经大脑的崇拜起西方世界来。正如数百年前欧洲人认为中国的什么都优于西方一样。鸦片战争后的中国人则开始认为西方的什么都优于中国。甚至连西方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
当然此刻的历史已经在岔路上偏离了她先前的轨迹。大清帝国早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更不可能再有后来的康乾盛世。1652年的中国仍旧是欧洲人心目中的香格里拉。远道尔来的杨绍清等人则是整个欧洲最尊贵的客人。
然而当杨绍清等人的舰队进入地中海时,却并没有引起欧洲各国足够的注意。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支舰队从外观上来说太过普通了些。当然一支由五艘战舰,一千五百多人组成的使团对欧洲各国来说规模也算不小了。但同欧洲人想像中的中国使团比起来那可相差太多了。准确的说不够西方标准的东方味。在欧洲人眼中东方的事物应该是非理性、情绪化、奢侈、神秘、浪漫的。因此就算杨绍清等人带上数百条巨舰,一路铺着黄金来欧洲,欧洲人也不会觉得惊讶。可中国使团既没有一路敲锣打鼓,也没有用黄金和宝石来装饰他们的战舰。所以起初地中海沿岸的国家仅将中国使团当做了一支从东方来的大型商队而已。
因此直到杨绍清等人在罗马靠岸时,人们才发现原来企盼许久的中国使团早就进入了地中海。一时间整个意大利半岛,乃至整个欧洲都为之沸腾了起来。人们争相恐后地来到教皇国,来到罗马想要一睹中国使团的风采。那一日中国使团进入罗马城时,热情的罗马市民更是将道路围了各水泄不通。鲜花、彩旗以及听不懂的赞美声此起彼伏。眼见这么多红毛夷如此隆重地迎接自己,中国使团的文武官员们一个个也是得意异常。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天朝威严的一种体现,眉宇间官老爷的派头也就摆得十足了。
在中国使团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罗马市民好奇心也同样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在他们看来眼前这群人既没有阿拉伯人的华丽奢侈,也没有鞑靼人的凶悍残暴。这是一群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东方人,带着通透精制的乌纱帽,穿着极其瑰丽怪异的服饰。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飘逸的长袍上虽没有太过繁复的花纹,却是用最上好的丝绸缝制的。还有那些精制绝伦的瓷器更是中国特产中的特产。也就是在这一天,整个欧洲在即波丝人、阿拉伯人、契丹人、蒙古人之后,又记住了东方另一个最为庞大的族群——汉人。
不过,此时此刻坐在马车中,巡游罗马城的顾炎武,似乎感受到了周围人群异样目光。却见他皱了皱眉头,嘟囔道:“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咱们这一路走来倒像是在给人当猴看呢。”
“顾副使不要介意。意大利人就是这么热情的。其实中国的老百姓见到欧洲人时也是这么热情的啊。”坐在对面的一个高个白人操着流利汉语,笑着耸耸肩道。此人便是香江商会驻欧洲的总代理詹姆斯邦德。此刻的情景让他有想起了第一次进入澳门时的情景。那时后澳门百姓看自己的表情比外头那些罗马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詹姆斯说得没错。顾副使你大可把车外的那些人也当做猴子看啊。”作为正使的龚紫轩满不在乎的笑道。
眼见詹姆斯与龚紫轩,你一唱我一喝的样子,顾炎武也懒得答理他们。在他看来此二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不再做声的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一座圆形建筑物。虽然隔着很远,但他却能感受那座建筑物的庄严与宏大。正当顾炎武看得出神之时,却听一旁的杨绍清介绍道:“那是罗马斗兽场。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一千多年?!你是说那东西已经屹立了千年?”顾炎武惊愕的问道。他实在不相信这里的文明同中原一样古老。
“事实上这里许多建筑物都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这里曾是罗马帝国的国都。罗马帝国也就是咱们汉朝时所记载的大秦。”杨绍清意味深长地介绍道。在他的心目中任何一个灿烂的古文明都是值得尊敬的,后人无权去藐视前人的文明。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去看看埃及的金字塔。
“杨副使说得没错,斗兽场也叫佛拉维欧圆形剧场,是整个罗马城、罗马生活的象征。由韦斯马列西亚诺皇帝始建于公元72年,而由他们的儿子提图皇帝完成于公元80年。几时有斗兽场,几时便有罗马;斗兽场倒塌之日,便是罗马灭亡之时;罗马灭亡了,世界也要灭亡。”德里古斯神甫自豪的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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