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六年六月,随着国会的闭幕,分别由达赖五世率领的返藏使团和由达得利男爵率领的返欧使团,怀揣着各自的企图以及中华朝丰厚的赏赐,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帝都南京。有人离开,自然就会有人到来。当达赖五世和达得利男爵向着两个迥然不同的方向进发之时,新一任的内务尚书也在复兴党上下的一致翘首期盼中抵京赴任了。
虽说黄宗羲早在国会召开之前对自己进驻新内阁就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在北方的职务交接仍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在国会结束一个多月后,他才得以交代完北方的政务南下京师赴任。这一方面说明黄宗羲在北方公务繁忙,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在北方无可比拟的权限。而后者,这些年来可为他在朝野引来了不少的非议。
事实上,黄宗羲本人也十分清楚身兼燕京府尹、河北省政使两职的自己,所得到的实际权限更类似于前朝的鲁、冀、晋、辽四省巡抚。说他将黄河以北的政务执掌一手一点都不为过。熟读史籍的黄宗羲当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地位既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权利,同时也意味着不可避免的猜忌与威胁。因此一直以来,黄宗羲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北方的军务有所接触。他知道这是一个君王一个国家的最低底线,同时也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不过,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孙露还是对黄宗羲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信任。而今她的这种信任已然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后人对前辈名人的景仰,更多的是一种并肩做战者的信任。因此,当看见黄宗羲出现在御书房中时,女皇的脸上当即就流露出了久违的诚挚笑容道:“黄卿家欢迎你回南京。卿家一路辛苦了。”
然而黄宗羲却丝毫不敢怠慢地上前行礼道:“臣黄宗羲叩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卿家不必如此多礼。还是先坐下说话吧。”孙露一边示意一旁女官为黄宗羲搬来椅子,一边则关切的说道:“听说亲家临卸任之时,公务还异常的繁忙,几乎难以脱身。咳,卿家这些年真是辛苦了。”
“谢陛下抬爱,此乃臣应尽之责。臣在卸任之时,已将相关政务与新任河北省政使罗同天大人以及燕京府尹曹天琦大人交接完毕了。陛下您大可放心,北方政务的脉络早已理清。相信罗大人和曹大人在日后一定能比臣做得更好。”黄宗羲恭敬地拱手道。此时的他十分清楚,不仅是这一次,可能往后也不再会有官员能像自己这般同时身兼河北省政使燕京府尹两职。随着自己的卸任,巡抚一职算是真正退出了中原的舞台。
“恩,卿家做事向来就不会让朕操心。说实话,若非卿家这几年呕心沥血,帝国的北部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恢复元气。”孙露说道这儿不由起身向黄宗羲拱手作揖道:“朕在此替北方的百姓谢过黄卿家了。”
眼见女皇突然向自己的行礼,受宠若惊的黄宗羲连忙起身连连摆手道:“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臣这些年来不过是尽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更何况臣在北方为官之时常常刚愎自用,给陛下您带来过不少困扰。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哎呓,黄卿家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妈起来了。卿家这五年来的政绩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朕这一拜,卿家受之无愧。难道说卿家对自己的这五年来的作风也觉得不满意吗?”孙露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女皇的这声反问算是直说到黄宗羲的心坎里去了。是的,对于自己这五年来在北方所实施的举措,黄宗羲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相反,他始终认为越是在而今这个商会横行的时代,越是需要朝廷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使国家不至于因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陷入混乱。故而这五年来,黄宗羲在北方一直都密切控制着商会在北方诸省的发展。一方面他依照朝廷的政策,为商会在民间的投资提供各种政策扶植。另一方面对于关乎地方民生社稷的重要项目,他则坚持由官府出面“官办”。就算是公开招标的栈道工程,他亦着令当地官府严格监视中标者的表现。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商会方面的诸多不满。不过在北方诸省那惊人的发展速度之下,这些不满之声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当然在女皇的面前,黄宗羲还不敢有所造次的。却见他强忍着心中的得意,向女皇一拱手低调的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眼见黄宗羲有些眉飞色舞又有些谦恭的模样,孙露何尝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却见她沉吟了一声,正色道:“我中华在立朝之初,北方诸省可谓是集贫、乱、散于一身。正是由于卿家能审时度势,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重典治乱势,这才有了现今北方诸省的蒸蒸日上。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卿家现在已是内阁重臣,不再是治理一方的地方大员。朕希望卿家能继续发挥在北方时不守成规、以实应变的优势。”
女皇这番话语,在黄宗羲的眼中既像是语重心长的告戒,又像是殷切的期盼。在心中回味了一番之后,他当即就自信满满地回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爱卿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哦。此次国会上发生的事,卿家应该也听说了吧。国会可不比地方议会,这内阁大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孙露颇有感触微笑道。
其实对于这次国会否决内阁议案的举动,孙露的内心可远没有她表面所表现的那么神定气闲。一直以来后世有关国人喜好“内讧”的描述,总让人觉得以国人缺少应付分歧的素质。作为帝国统治者的弘武女皇更是由衷地害怕这事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收拾的党争。为此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亲自出面,以皇权排解争端的打算。不过之后国会内部自行消解矛盾的举动又再一次让她见识了古人的应变能力。更为自己没有动用手中权利影响国会而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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