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罕莫德又何尝不知李定国所指之事。却见他当即坦然一笑道:“李将军说得是。所以我们黑山派并没有像白山那帮人那样用屠杀进行报复。但是狼仔终究是狼仔,留在身旁一不小心就会成了祸害。所以我认为就算不对白山的人进行报复,至少也应该将他们赶出叶尔羌城。以免这些亵渎神灵的人玷污这座美丽的城市,或是在暗地里做一些卑鄙的事情来破坏叶尔羌的安宁。”
面对莫罕莫德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李定国不由地回头向那个叶尔羌王子询问道:“哦,世子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据我所知,在叶尔羌还是有数量众多的百姓信仰白山派的。难道要将这些人都赶出叶尔羌吗?”
“这个…如果能将这些人感化回正途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大家都是真主的信徒。”尧乐巴斯两边都不敢得罪的回应道。作为叶尔羌汗位的继承者,尧乐巴斯本人并不是一个宗教狂热者。长达四年的战争已经让这片土地付出了太多的生命。因此相比在宗教上的立场,他更关心的是叶尔羌日后如何能从战争的破坏中重建起来,如何让因战争、屠杀而急剧锐减的人口得以恢复。
“这还不简单,凭我们和卓大人的德行与智慧一定会让这些人迷途知返的。”李定国指着眼前龟缩在角落里的白山百姓,给莫罕莫德戴了顶大大的帽子道。
给李定国与尧乐巴斯这么一说,莫罕莫德这下也不好再做坚持。只得向自己的手下颔首命令道:“把他们都放了吧。”
“和卓大人,您真是个大度的人。叶尔羌能有您这样的国师,真是真主赐予叶尔羌的福气。”尧乐巴斯也跟着上前奉承道。图有王子之名的他手上其实没有半点儿兵权。无论是出于谋取叶尔羌汗位,还是为明哲保身,他都需要仰仗眼前这两个男子的帮助。因此在态度上尧乐巴斯始终都表现得异常的顺从。这种低调的态度显然博取了李定国的不少好感。却见他跟着便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家和万事兴嘛。”
然而,此时的莫罕莫德却并没有像李定国那般乐观。却见他忽然把脸一沉,冷峻地警告道:“就怕是有些人贼心不死啊。玉素甫那斯虽然已经逃入了巴达克山,但以他的脾性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认输。或许他现在正躲在角落里静静等待呢。”
“等待?等待什么?”尧乐巴斯微微一惊道。
“当然是等李将军这里粮尽退兵。到时候他便可率兵反扑,再重返旧地了。”莫罕莫德说到这里,又向李定国开口道:“李将军,不知朝廷下一批的军粮何时能抵达。这次为了攻打叶尔羌,我军已经向和阗等西域‘粮仓’征集了大量粮草。开春之后,天山南路的粮食势必会出现紧张。到时候再想就地征粮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莫罕莫德的一番分析让李定国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确实,部队在进入西域以来所面对的最严峻困难,并不是与敌人的作战问题,而是自身的补给问题。虽然军部在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但支持将近三万人马进入西域大漠作战依旧是给帝国军部的后勤补给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特别是随着部队的步步深入,恶劣天气和复杂的地形更是让补给供应难上加难。
正当李定国紧锁起眉头之时,旁边的莫罕莫德却把话锋一转跟着建议道:“其实这种事情将军不必太过忧心。叶尔羌城本就易守难攻,现在配上天朝的无敌大炮更是固若金汤。实在是不用劳烦天朝的大军亲自来此穷山僻壤驻守。这种小事交给……”
莫罕莫德的话刚说到一半,却不想正对上了李定国那灼人的目光。不得以之下,他只好硬生生地把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转而打起哈哈道:“当然天朝大军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我等自然也是以将军马首是瞻。”
眼看着面前明显口是心非的莫罕莫德,以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尧乐巴斯,还有周围那些服色甚至相貌都与中原人迥然不同的当地百姓。一瞬间李定国的心猛地沉了下来。这一刻连他本人也不知晓这场发生在陌生地域的战争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事实上,不仅仅是李定国隐约感觉到战争尚未结束。对于中华帝国的君民来说,发生在西北的这场战争同样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在东赛汗山成功伏击并全歼帝国东路军主力之后,卓特巴巴图尔又在弘武八年农历十一月分兵两路,一路由其亲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越戈壁,直趋苏尼特,并一度兵临张家口。另一路则由捷利亚宁配合波雅尔科乌部径赴克鲁仑河,兵抵呼伦贝尔草原。
数月之间,蒙古骑兵连续出现在张家口、归化诸城之外,无疑是给北方诸省的百姓带来了不小的恐慌。加上刘宗亮部不名不白地被全歼,明朝时期连续多次的入口之战,犹如噩梦一般再一次在众人的脑海中显现了出来。而对于帝都南京等南方诸省的百姓来说,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更是让他们觉得难以理解。不是说天朝的大军在西域连连大捷了吗?不是说西域诸番王已经向天朝表示臣服了吗?于是乎,那些曾经让人欢心鼓舞的捷报,转眼间都成了人们怀疑的对象。各大报纸之上均陆续刊登了民间对军部信誉的质疑。甚至还有人公开指责军部有谎报军情,贪功做假的嫌疑。在如此局势之下,从西域传来的叶尔羌大捷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吸引人眼球了。各种相关的质疑之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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