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黄宗羲如此明了地将杨家的继承问题摆了出来,陈家明不禁在心中皱起了眉头。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见他处变不惊地朝天拱手道:“杨家的家业究竟该由谁来继承,最终还得由陛下来决定。更何况杨太公身子尚还硬朗,日后有的时间从长计议。黄首相,我看咱还是先来谈谈眼前的几桩要事吧。”
给陈家明这么避重就轻地一说,黄宗羲自是不好再往下点穿下去。于是他当即便将面色一改,哈哈一笑道:“镇海公说得是。瞧我这一兴奋,竟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不知镇海公今日来鄙府有何要事啊?”
“黄首相真是客气了。皇长子学有所成,任谁都会感到高兴的。”陈家明微微欠身后插入正题道:“其实,在下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金融上的事。这一来,朝廷新五年计划杨家提交国会审议,不过国会方面似乎对国债的发行量有异议。这二来,东瀛的战事眼看已经进入尾声,朝廷在倭国建立钞局也该被提上日程了。因此在下想就这些问题与大人您先通一下气。”
“恩,国债的事本座也听说了。国会方面似乎认为朝廷所定的发行量过多了一些。镇海公,你怎么看待此事?”黄宗羲听罢想了想,探身询问道。
“依在下看来,国会的想法其实也不无道理。”陈家明跟着解释道:“多数议员之所以认为国债发行量过多,是担心这笔债务日后会成为朝廷的负担。”
“负担?他们是担心朝廷到时候无法还这笔债吧!真是荒谬之极!”黄宗羲眉毛一挑道。在他看来议员们的这些想法简直就是在侮辱朝廷的能力。这就像是一个人跑去向另一个人借款,而对方却质疑他的还款能力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借款人成了国家,借款对象则成了百姓。一个政府被百姓质疑还款能力,这在士大夫们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不用说是现在如日中天,被万邦景仰的中华朝了。只不过为了内阁在民间的形象以及国债的名声,朝中的大臣们最终还是隐忍下了这口气。反倒是一些在野的士人看不惯国会的这种势利风气,毫不犹豫地在报纸上发表了不少抨击文章。
面对黄宗羲的不悦,陈家明并没有附和,而是坦然说明道:“大人可能是误会了。国会的议员并不担心朝廷到时候还不上款子。我天朝地大物博,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又何足挂齿。只要稍稍把税收浮一浮,不什么都有吗。国会的议员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对国债的发行量如此谨慎。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这些国债最终都是得用他们纳的税来偿还的。”
给陈家明这么一说,黄宗羲不由地冷静了下来。一但撇去读书人所谓的礼仪廉耻,光是从利益的角度去观察,那许多事情立刻就会变得明朗起来。就像此刻的黄宗羲俨然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却见他沉吟了一下后说道:“那就暗示国会,这些钱朝廷另有路子偿还,不会去动他们的税款。”
“大人言之有理。在下也正有此意。不过光有这点暗示还是不够的。朝廷还得为国会指出一个明确的目标,让国会明白正是为了这个目标,朝廷才不得不需要向民间发放大量的国债。因此这个目标必须得超脱目前内阁所提出的五年计划。”陈末明欣然点头道。作为朝廷的代理人,香江银行当然希望朝廷发放的国债越多越好。这样银行才能从中谋取自己想要的利益。但是这么做的先题条件是要争取民意。否则这买卖可做不长。
“超脱目前的五年计划?”黄宗羲回头看了看陈末明道:“镇海公可知这次的五年计划几乎涵盖了帝国的每一项社稷民生。要想超脱于它,除非是对外开战。只有对外开战,才可能需要众多的资金投入。”
“大人说得没错。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对手,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打败他必须得付出些代价的对手。当然在取得胜利之后,我中华也要有足够的利益可得。否则国会的那些老爷根本不会同意朝廷卷入一场无利可固的战争。”
“你是指奥斯曼?”黄宗羲反问道。
“就目前来看,这不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吗?”陈家明也跟着反问了一句。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随即都发出了会心一笑。却见黄宗羲来回踱了几步道:“恩,奥斯曼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现在的时机也最为成熟。可是朝廷刚刚完成对倭国的征战,此时再出兵恐怕有所不妥吧。”
“时间应该不是问题。对国会来说,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至于这个理由什么时候能实现则完全由朝廷来决定。当然要注意期间也得给国会一点希望,否则内阁会就被国会质疑能力。”陈家明侃侃而谈道。
黄宗羲当然知道陈家的意思。但他还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显然是有违任何一种道德的做法。在中原的历史上,恐怕还没哪儿一次的战争会带着这样的潜在理由。黄宗羲身上君子的矜持,让他对这桩买卖心存厌恶。但他同样不得不承认陈家明的建议确实有道理。于是他的矜持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带着冷峻的口吻,黄宗羲点头道:“这事内阁会考虑的。那倭国那边又有什么问题。”
眼见自己的第一个建议有眉目,陈家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就倭国本身来说,钞局的设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商会方面还是希望钞局能尽快设立起来。因为不仅是倭国,荷兰、威尼斯两国也有相似的意向。所以朝廷最好是能先做出了个良好的范本出来,如此也好让其他国家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