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曲终罢,人们似乎并没有就此尽兴。却见一个汉子借着酒性端着酒碗手舞足蹈的就大声的嚷嚷起来:“老子要做岳武穆。老子要去印度洋打鞑子去!”
“去,去,去,你个死阿根。一吃醉了就在那里鬼叫。小心别把老娘的碗敲掉。”柜台后头的老板娘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道。请说唱艺人来酒馆确实为店里招揽了不少买卖。可是每每提到海外那些令人振奋的捷报总会有人借着酒劲闹一阵。不过老板娘可从不把这些个醉鬼的“豪言壮语”放在心上。须知真有胆量的人早就去海外混饭吃了。哪儿还会留在这里喝酒打发时间。
“是呦。岳爷爷可是神人呢。你个阿根能比得了。”一个吸旱烟的白胡子老头指着醉汉笑骂道。不过他跟着又吸了口旱烟皱了皱眉头道:“咳……说起来现在也是个太平世道。怎么这些年朝廷还是老打仗呢?”
“张阿公,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朝廷要是不打仗,那些鞑子、红毛哪儿会服咱们。不服咱们的话,咱们中原的东西又怎么卖得出去。”一个眼神滑溜的男子神采奕奕的说道。
“是啊,咱天朝的水师天下无敌。等我个再长高点。一定去从军。”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跟着高声附和道。那张稚气为脱的脸显示出他的年纪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不过中华朝并没有禁止未成年人饮酒的明确法令。加之这个时代学徒的年纪普遍偏小。出入这个酒馆又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人去关心酒客的年纪。
“你们这些后生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哪儿知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道理。打仗终归要死人的。死在海上连尸骨都收不回来呐。前朝鞑子三天两头的袭京师,扰得朝廷连年征兵。现在京师设在了应天府,连北边的那些鞑子都被朝廷收服养羊去了。真不知道这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张阿公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咳,打不打哪儿是你我这等寻常小民能做得了主的。咱中原弱时怕被人欺负得备战,现在朝廷强了却又要防着外夷起二心还是得备武。正所主胃兴是百姓苦叻。亡也是百姓苦。”如此一段半文不文的话语出自角落里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人,瞧他的样子似乎也曾读过一些书。因此这段见解一脱出口立即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一桌上一个相貌猥琐,眼神市侩的男子却不以为意的打了个酒嗝道:“咱可管不着什么兴兴亡亡的。咱只知道这印度洋的水师赢了。这粮价可又得涨了。”
“胡三,你作死呢。好好的咒什么粮价上涨呢。小心让差爷锁了去告你个扰乱民心哄抬物价!”一听要涨粮价酒馆的老板娘立即啐了一口道。
不过胡三却一点都不怕双手插腰一对杏目瞪得像母夜叉一般的老板娘,却见他环视了一番周围的酒客之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老板娘啊,我说你还别不信。我胡三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虽比不上诸葛武侯神机妙算,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说到这里胡三像是要故意掉胃口似的斯条慢理的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口。而他身边的酒客见状果真被他吊起了胃口,却见其中一人按耐不住的问道:“我说胡三啊,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你猜着什么了?”
眼见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胡三当下就来了劲撸起裙子探出身子问道:“你们说这朝廷在印度洋上打了胜仗谁最高兴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当今的女皇啦。”一个酒客不假思索的接口道。可胡三压根就没理他。这时刚才那个长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中年人却捻着胡子回答道:“最高兴的还不是那些个出海做生意的人。听说这几年西洋那边的生意不比前些年红火了。这下开辟出一条新财路,可不要把那帮海商给忙死。”
听中年人这么一说胡三立即眉开眼笑的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钱秀才。这眼光就是独到。咱江南是产丝的大户。为了养蚕当初可没少将稻田改桑田地。只不过啥事都得有个度。丝绸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得起。也不是年年都有法王取亲这样的大买卖上门的。生意一少这几年不少桑田就又改成了稻田。如今印度洋那边的生意一热起来。这丝绸的价格不是又要涨了吗?如此一来少不了要有人把稻田改成桑田。大家想啊。这一来二去之下,粮价能不跟着一起涨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堂里坐着的一干人等听罢这才像是茅塞顿开似的连连点头称是。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会鄙视见利望义之辈的短视。却绝对不会怀疑胡三的这番分析。因为他所说的内容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并非一桩遥远的事情。特别是法王路易十四的大婚更是早已成为了江南民间的一大传奇故事。据传路易十四迎娶的西班牙公主用上好的丝绸缝制了近千件嫁衣。而盛大的婚礼上所有的帷幔、桌布也均是丝质的。至于参加婚礼的王公贵族们所订做的丝绸礼服更是不计其数。这样的传闻固然有夸张的成份。但与事实的差距也并不算太大。至少那一段时间江南的丝绸确实出现过供不应求的盛景。而那时为了谋取高额利润而将稻田改做桑田的农家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做的结果自然是让嘉定等县之后数年的粮食大幅度减产。诚然来自两广以及南洋、倭国的稻米及时缓解了江南诸府因产丝造成的粮食价飞涨。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让人们至今想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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