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还没好,一早出来也不怕牵动伤口。”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一起开口,提及的却都是对方。
姜清筠一愣怔,脸微微红,轻咳几声后走了过去。即便是只站在男人旁边,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凉意,绝对不是站一个清晨能沾染上的。
她侧头,抬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衣袍,瞬间感受到的浓烈凉意让她不适地收回手。“你昨晚就出来了?”
“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丝毫不提他为了抑制心火,在禅山寺后山的小溪中待了一晚上。临了天光刚亮,他感觉那一劫过去后,才用内力催干衣服,下了山。
“难怪这么凉。”姜清筠小声嘀咕着,还没忘记他身上有伤,仔细打量过后发现他衣服上没有新染上的血迹,便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彻底放松,下一瞬,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温热却又带着灼人心扉的滚烫,与她身上的温凉完全不同。
姜清筠一惊,下意识看向谢寻,却发现他一脸淡然。手下,她想要挣脱谢寻的手时,却发现男人牵得更紧了。
“别动,你的手太凉。”
姜清筠一阵无奈,发现自己着实挣不脱,而他也只是握着她的手一副替她暖手的模样,没有其他动作,她索性便由他去了。
为了不乱想,她这才静下心来打量着周围。她也是才知道,禅山脚下,还有这一处静谧地方。空谷幽静,树木葱郁,偶有几声清脆鸟啼。
只是……
姜清筠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衣冠冢上,“这是……”
“我母亲的衣冠冢。”
“她生前喜静,和住持商议过后,我便把她的衣冠冢立在禅山脚下。”
说这话时,姜清筠明显感觉到谢寻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蓦地,她就想起方才陈还同她说的那句话:后宅阴私,争权谋利。
而这衣冠冢,看上去也不是新立的,反倒像是已经在着禅山脚下,历经了许多年岁。
这些年,想来他四处云游,也只是想远离那些见不得光的谋算。
思及此,姜清筠反握住了谢寻的手,像是安慰一般。
“禅山空幽,又沐佛音。伯母九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第56章 辞别 倒也算轮回
谢景寻闻言, 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松开姜清筠的手,“会的。”
“只可惜, 我没送她回她最想去的地方。”也没能送她回到那个人身边。
自从他提及到往事后,姜清筠基本都在保持缄默。因着陈还之前的说法, 再加上他自己的话,她大概可以猜度到, 谢景寻这么多年来的艰辛和困顿。
让她不自觉想到上一世的她:任人算计而不知, 知晓了, 便连悔恨都迟迟。
姜清筠听着,目光落到镌刻在石碑上的字:生母褚氏之墓。
而放眼整个南楚, 褚姓的人家都十分稀少,反倒是南梁, 褚是大家姓。
“你母亲, 不是南楚人吗?”
“不是, 她是南梁人。”谢景寻摇头,“嫁到南楚之前, 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被她养父拆散,那人也没回来。阴差阳错, 便是如今了。”
南梁人……
姜清筠顿悟,而后她看向谢寻的眼神,便多添了几分悯意。
南楚和南梁接壤, 百年来战火难休, 直至二十多年前,南梁前国君主动投降示意和亲,愿意年年纳贡,边疆的百姓这才得以安稳。
不过南梁内部政变, 太子继位后断了纳贡,却也没有再掀起战火。
可毕竟,南楚和南梁之间的沟壑难平。谢寻的母亲嫁到南楚,想必境况,也不会太好。
“我们该回去了,陈还和辛夷还在山下等着。”说着,他牵着姜清筠的手,转身往回走。
在姜清筠来之前,他就已经祭拜过衣冠冢。在溪间中的一晚上,清晨又祭拜过母亲的茔冢后,他忽然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如同醍醐灌顶,又似万流归川般的归宿。
姜清筠点头应声,临走前,她又再度回头望向衣冠冢,心下祈愿一句后,便跟着谢景寻出了树林。
小路不长,仍旧是姜清筠来时的那条路。白昼风起,没有葱郁树林的遮挡,微风扑面而来,也吹散了姜清筠心中的些许情愫。
“我的手不凉了。”她说着,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谢景寻心里有分寸,知道再继续的话,怕是要让她更加羞恼,便从善如流地放开她的手,却没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阿筠,若是你日后……”
小姑娘还在揉着自己的手,忽然听到身边人喊她,她下意识应答一声,继而看过去。此时天光正好,透过树叶罅隙洒落在谢寻身上,光影斑驳,与平时的他还有所不同。
姜清婉眼睫微颤,望进他眼眸中的认真和温柔,她又连忙收回视线,垂眸揉着自己的手腕,轻声问着:“日后如何?”
谢景寻欲言又止,已经到唇边的话却如何都说不出来,只能作罢,“无事,是我想错了。”
“宴珍楼近日有了新糕点,等回京后我派人送去姜府。”
“好。”姜清筠闻言,无端松了一口气,点头笑着应下,她忍不住同他说了几句宴珍楼糕点的优劣。
谢景寻明显能感觉到她心情的明媚,默默记下她的话,却也在庆幸他方才的话没真的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