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岩这片灰色地带,安全系数低,一路上所有人都收了玩的心思。天岩幅员辽阔,又刚建立新.政,许多地方中.央鞭长莫及,像山月曾经收复的长阳城,这类想脱离母体的城市比比皆是,天岩内战多年,这些城池早已服从于地方盘踞势力,他们想安稳地过日子,只要这些城主不做出伤害百姓的事,这些人才不管什么中.央与地方,新政与旧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成天打打杀杀的,好不容易内战结束,他们可不想再有战争发生了。
想独立的政权中.央很难去管,当然也可以武力镇压,息吾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他曾经的手上沾满了献血,现在的人基本忘了“铁血暴君”这个名号了。但现在息吾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不听话的小城,只要不作出特别过分的事情,不危害到天岩利益,他都选择先搁置,山月离开隰京很久了,两人也没有频繁书信往来,她都已经不知道现在的天岩怎样了,不过看这边境灰色地带的人依旧那么凶悍,应该变化不大。
长长的泥泞小路,杂草夹道,看这些新生野草的势头,这条路应该荒废很久了,那些半人高的草遍布了整个山谷,这是最短的一条路,但危险系数大,山月之所以选择铤而走险,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这条路上的蟊贼,结果方才差点偷袭成功的黑衣人让她明白,事情并不如她意料的发展。
此时正值仲春,万物疯长,本该是代表生机的春天,整车的人却陷入了冬一般的死静。春季,靠近天武的边塞风景如江南般宜人,山月甚至能在疾驰的马车上闻到野花的香气。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纤尘,这可是个相当清朗的天气,适合踏青,可这群人却在玩命般地赶路,山月已经击退了很多波袭击,这条鲜有人迹的路,成了这群逍遥边塞,目无法纪的山贼安营扎寨的“私有”路,他们相当于一群羊踏入了狼的领地,车上的羊靠着领头的几只护卫者一路疾行。使团都是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这等旅途颠簸,他们很多人要不就是颠晕了,要不就是胃里翻江倒海,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这还不算完,为了尽快离开这灰色地带,山月一直在命令加速,大使这种上了年纪的老骨头,也快吃不消了。
“天士大人,能否降慢些速度?大使身体有恙。”芮明照看着大使,陆非鱼正给他闻着香草,以消减晕车的不适。山月直接回绝:“再不出去就要入夜了,入夜了,这个地方更恐怖。大使先忍忍,我们很快就离开这条路了。”
大使刚想开口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呕吐,他面容憔悴,整个人都黄了,山月想让他睡一会儿,可这老爷子也刚从小憩中醒来,暂时是睡不进去了。
“要我出手吗?”山月想用更强效的药让他睡到离开这条路,大使摇了摇头:“女娃子,尽管前进,我还能坚持一会儿。是药三分毒,我这把老骨头耐不住药性。”
陆非鱼要照顾两个人,一个是晕了还没醒的陆霖,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大使,她以前在自家医馆也照顾过病人,可没在这么颠簸的路上照顾病人,若不是无我锻炼了她的体质,她现在可能和大使一样,晕车晕得只剩半条命。
一路颠簸,他们总算离开了那山贼占据的长路,众人在附近一座城镇休整,这同样是想脱离母体的一座小城,整个天岩,这样的小城原来有五座,其中一座长阳已经被收复了,剩下这四座朝廷暂时还没派人来交涉。城主是个老实人,山月不明白这种一看就知道不会干大事的人,是怎样保持这座小城脱离中.央管辖,还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的?
城主很善良,是打心底的善良,和长阳的那个伪善城主不一样,山月能明显感觉到这城主是真的好客。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尤其是车上还有好几个病号,城主连忙叫人来帮忙。城里的人不问来路,看起来他们已经接待过很多来历不明的人了。陆非鱼和山月都懂医术,虽然水平不如天景坊弟子,但这些皮外伤她们还是能处理的。
陆霖进城后不久就醒了,陆非鱼扒拉着他哭了好一会儿。
山月想给陆霖换药,陆非鱼被她这想法吓得不轻,连忙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将人赶了出去。
“你!你真是不知羞耻,我哥还没娶亲呢!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女人脑子里都是什么龌龊心思?”山月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陆非鱼的怒火,医生给病人换药,咋了?上来就给她安个“不知羞耻”的罪名,山月最讨厌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便冷笑道:“妹妹反应如此之大,是担心你的哥哥被人抢走吗?我对你家哥哥没兴趣,换个药还骂我?行,好得很。”
山月踹开了那房门,脆弱的房门哪里耐得住这暴脾气,门口的女人粲然一笑,直接将手里的药狠狠地摔在地上,陶瓷碎片落在门口,山月一脚踩上去,全化作了粉粒,那些药膏被山月摩擦,半点回收的可能都没有了,接着她手里干净的纱布被撕得粉碎,山月手一扬,是一个漠视的眼神,她瞥了陆非鱼一眼:“脑子里有龌龊心思的是谁,自己心知肚明,不要觉得所有女人都围着你哥转,可笑至极。”
这一幕发生也不过瞬息之间,山月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无脑的小女孩还是自己的队友,山月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她明明可以单干,为何还要带上这两个拖后腿的?拖后腿也就算了,那小妹妹还对她有那么强烈的敌意,她本就不喜欢这个陆非鱼,一个在兄长保护下的温室之花,遇到危险只会哭,永远只躲在别人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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