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冷笑,眼里是一片薄凉。
“但是从狗到人,从过去到现在,每一步都是一种艰难。便是过去了这些个年,朕也难以忘记过去的种种。”
微微停顿,涂修霆握住了白渺的指尖,似乎是想要同对方的身上汲取一下温暖。
“干英,是教朕祭祀之舞的先生,也是朕曾经唯一一个以为的温暖。”
“以为?”白渺瞬间便从话中抓住了重点。
以为,什么叫以为?自己的臆想才叫以为!
“对,以为。”
武帝重复,唇边的笑微微发讽。
这一瞬间,白渺在武帝的脸上、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寒意以及深沉的悲戚。
“朕扶庶抑嫡之前,在宫中依然是受人冷眼的存在,便是在一次被下人们围住教训的时候,让干英先生撞破了。”
“在朕的记忆中,干英是第一个像朕伸出手的人。”
“那时正值寒冬,朕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打死了,但干英的出现改变了朕的处境,也是那时朕才有了在这宫中生存的一席之地。”
“她将朕待在身边,便是同教导宫中的皇子公主一般,也悉心教导着朕……那时,在朕的眼里,她亦师亦母,是朕能抓住的唯一浮萍。”
白渺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果然下一刻转折便来了。
武帝的声音依旧冷淡,可白渺却觉得这样的平静让人心惊。
“可是后来,朕才知道,干英对朕的好,不过是源于一则预言。”
“什么?”白渺疑惑,但是直觉这预言不简单。
“迢迢大胤暗饲恶鬼,以人血育龙脉;新皇继位,万事既变,暴君出世,伏尸百万;焉有天道?唯恶鬼当世,胁天下之安危;鬼兴世乱,鬼灭世陨;然则,鬼亦兴胤神,为之使徒,助其大盛。”
一字一顿,武帝说的非常清晰,可是听在白渺的耳朵里,却是叫人难受的厉害。
字字句句,白渺或许不是很能懂其中的深意,但却不会错过其中的恶意与妄测。
“陛下……这都是假的!”白渺坚定着声音。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武帝笑了笑,“这是寓言,是一个只有很少人知道的寓言,而干英和朕便是其中之二。”
武帝继续讲述着过去:
“干英是大胤祭祀之后,她奉命终身侍奉胤神,而朕的存在能乱天下却能兴胤神,也是因此她才会对朕释放善意。”
“所以,那些温暖不过是朕以为的温暖,其实从一开始,那些都是不属于朕的。”
“干英侍奉胤神,她接近朕的目的就是想让朕成为下一个神侍。”
神侍,顾名思义,伺候神的近侍。
可涂修霆如何愿意?便是他跌落在淤泥之中,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辈子仰望旁人而活,便是胤神也不可!
“于是,在朕知道了干英的打算后,便一点一点的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第一件事情就是扶庶抑嫡。”
“表面上,朕还是需要靠着干英生活在后宫中的皇子,暗地里却是一点一点的收敛势力,直到朕能真正的直起腰说话的那一天……”
“后来,朕成了大胤的王,而干英的打算也落了空。”
空气静默了一下,白渺小声道:“可是陛下,你对先生也还是在意的吧?”
不是男女之情的在意,而是一种对于师父、母亲的孺慕。
可是对于武帝而言,这种孺慕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就在白渺以为自己等不到对方的回答时,武帝开口了,“是,朕难以释怀。”
“曾经,朕真的差点儿就沉溺在了那个温暖之中,在朕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
不得不说,在目的暴露之前,干英对待武帝便是同一个母亲照顾儿子一般,也怨不得从小受惯冷眼的武帝会为此而软了心,即使最终获得的都是欺骗,睚眦必报的他也留下了干英一命。
有时候,武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虽然先生是有目的的,可是她终究没有伤害过你。”
作为一个旁观者,白渺的心里不比武帝纠结,但是他却能看得分明——武帝对干英的或许不是恨,而是一种失落。
失落于自己的在干英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一个孩子嫉妒自己在母亲心里的位置比不过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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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暴君的生辰
天蒙蒙亮,武帝也不曾入眠,只是抱着白渺,眼神空茫,似乎是在回忆,也似乎是在思考。
待天边的云被彻底染上了橘红后,白渺已经在武帝的怀里沉沉睡去。
白渺不擅长安慰别人,在他上辈子的生命中,他多是乐观自在的,因而有时候对于武帝的情绪很难感同身受;对此白渺自己是失落的,但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抚那个男人。
或许收获甚微,可白渺不愿放弃。
不过在武帝的眼里,他的小莲花只要微微绽放出亮度与温暖,就能结结实实的焐热武帝的心。
对于干英,便是同白渺心里分析的一般,涂修霆的情绪更多是复杂的,或许是恨,也或许是遗憾和不甘,但终究对于干英,武帝下不了杀手。纵然对方是心怀目的的接近,但不能否认的是,那些年里若不是干英的存在,恐怕武帝过的只会更加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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