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菜咸的他半夜都爬起来喝水。
白胖厨子拿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继续铲着锅里的菜,心道这帮贱民,没想到有一日也能吃上他做的饭。口里却应承着少年:“你小子懂什么,咸了下饭,下饭。”
少年咧嘴一笑,“李叔,你以前就是这么给主人家的下人烧饭的?”
白胖厨子咧嘴一笑:“那是!”心道:下人吃什么我哪知道?
这白胖厨房正是来弘图遍寻不着的宋子成。
当日玉阳府城破,大乱之下,他跑进后院,将身上官袍扒掉,冲进下人房里,捞了几件粗布衣裳套在身上,从后角门跑了。
彼时大乱,知府衙门的仆人们都跑个净光,只余夫人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婆子。谁也顾不上谁。
宋子成深知这乱民之祸的根源还在于自己,自己若是落在乱民手中,恐怕死法极惨。从知府衙门跑出来之后,他弄乱了头发,将头上的玉簪扔了,随便在街上找了根树钗将头发挽了,做出一副落魄的样子。
待得来弘图大军进城之后,又在玉阳府街上睡了三天大街,弄的极为狼狈落魄,这才投了天王大军。
来弘图大张旗鼓的到处捉他,他却已经被天王军中招兵的录事给招进了营里,做了个伙头军。
宋子成也算是自小读书长大,初初看到《天国乐》这本册子,心中忧虑不比章卫以及施阳明父子轻。
最可怕的是,但无战事,又不训练之时,每日天王军中自有人带着诵读《天国乐》,皆以会背天王旨意为荣。
宋子成投天王军时,假作李成,乃是从自己名字里拆出来的姓。跟着来弘图大军一路到达衡阳府,途中见闻每每令他惊心不已。
他以往搜刮百姓之时,还要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来弘图大军劫掠富户倒比他还狠。
盘龙寨里,施夫人愁肠百结。
丈夫儿子走了数日,一点消息也无。
施南屏这几日正在新婚,袁昊成对她倒是极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千依百顺。
施夫人瞧在眼里,除了对女婿的身份仍有芥蒂之外,看他对女儿的一份心意倒是十足十的真诚。
施南屏身边的贴身丫环也劝她:“姑爷待小姐知冷知热,若是长久这样,倒也不错。”最难测的乃是眼下时局。若是衡阳城破,施阳明父子尽皆丧命,那施家母女以及她们这干仆从皆得靠袁昊成活命。
施南屏千般委屈,嫁了个大老粗,纵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她扭身坐在妆台前面,盯着镜子里自己娇媚的脸庞,幽幽而叹:怎的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呢?
丫环将清洗干净的嫁衣小心折叠,那刺目的红色令得施南屏厌烦:“还不拿远点?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抢来的不干不净的嫁衣。”想想山匪行事,这嫁衣的来路未必干净,她竟然穿着这样嫁衣嫁给了那样的人,真是越想越不舒服。
小丫环不知她的心事,边叠边道:“姑爷交待过,这嫁衣乃是二当家娘亲为她绣的,卫夫人已经过世,卫二当家珍之重之,瞧小姐成亲没有嫁衣,这才拿了来的。回头是要还回去的。”
施南屏目中露出深深的厌恶来:“谁稀罕她的东西?!”直等丫环叠好出去了,她忙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剪子来,冷笑一声:“你不是珍之重之嘛,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卫初阳与章回之护送着施家父子再次回到盘龙寨,大家的脚步都十分沉重。
施夫人见自家丈夫与儿子安然无恙,顿时一颗心都落回了肚里。
当晚聚义厅里明烛高悬,盘龙寨四位当家,以及客居的章回之,施家父子一起讨论当前困局。
哪怕立场不同,但当前因来弘图大军带来的困局危难却是同样的。
而来弘图所编撰的那本《天国乐》被摆在了大厅长案上。
宁湛与萧衍皆快速翻阅了一遍,看完之后眉头都皱了起来。
惟袁昊成对这当中的利害不甚清楚,卫初阳随遍翻开读了两页,他便明白过来:“姓来的这是自比菩萨救苦救难,还安排好了往身的去处,真是聪明。”乱民对他深信不疑,打起仗来自然唯命是从,无往而不利。
不独山下贫民对十八层地狱有惧意,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山匪们偶尔也会有点担忧。
卫初阳这些日子在野外呆够了,又啃着干粮,反正眼下困局一时难解,索性指着旁听的一名山匪:“去让厨下的大娘做一锅热汤面来吃,大家都想想如何对付来弘图。”
观来弘图前两次来信,此人必定狂妄的想要将盘龙寨招入旗下。
如果衡阳府城破,他腾出手来,恐怕就会对盘龙寨不利。
直折腾到了傍晚,还无头绪,众人这才散了。
卫初阳回房之后,看到桌上放着个包袱,正是当初送出去的嫁衣。她打开包袱,但见包袱里面全是红色的碎片,那件卫夫人一针一线细细为女儿缝制,精心刺绣的嫁衣已经成了碎片。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是谁干的?”
房里传出卫初阳的怒吼声,院里的两名侍卫,连同卫华章回之皆一股脑儿冲了进来,看到卫初阳脸色铁青,目中大怒。
几人顺着她的神色去瞧,但见桌上包袱内一堆大红色绣件碎片,皆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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