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岐桑的弟子吗?”玄肆问她,“怎么一直在戎黎殿中?”
棠光正要回答,眼前就多了个人影。
“我养伤无聊,让它过来解闷。”
戎黎捻了个仙法过来的,将棠光挡在了身后,他回头,厉声道:“还不进去练功?”
在外面的时候,他总是好凶。
“哦。”
棠光拱着猫爪子作了揖,告退了。
戎黎适才问玄肆过来有何事。
“戎黎。”
他以为棠光叫他,下意识回头,可殿外的台阶上,却不见白灵猫的影子。
“戎黎。”
戎黎骤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墙顶。
“先生。”
他有点慢半拍,转头的动作迟缓,空无倒影的眸光里慢慢映出徐檀兮的脸。
“杳杳。”
徐檀兮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刚刚梦见你了。”
徐檀兮又坐回去,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器:“然后呢?梦里做了什么?”
他凝神一想:“忘了。”
徐檀兮没有再问他的梦,握着他的手放好,不让他乱动:“是不是很疼?”
麻药已经退了,他身上那么多伤,应该会很疼。
“还好,没那么疼。”
他额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身上有六处刀伤,最严重的那一处缝了十九针,说不疼都是骗人的鬼话。他又不是刀枪不入,也不是无坚不摧,都是人心血肉长的,怎么可能不疼,只不过是受过太多伤,越来越能忍,只不过是怕她心疼,忍不了也不吭声。
“你要是瘸了,”她眼睛泛红,别开脸不看他,“我就不喜欢你了。”
她在气他,气他瞒她,气他受伤。
戎黎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她想甩开,手刚抬起来一点,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又不敢动了。
他拉了拉她的衣服,因为受伤没有力气,声音低低的,向她服软:“不会瘸,我有刻意注意。”
徐檀兮转过头,目光柔下来:“下次不要这样。”她握住他的手,很轻很轻地握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影响了你,可我不希望这样,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希望你拿自己去冒险。”
这会儿他很乖:“嗯,下次不了。”
“你保证。”
“我保证。”
她吻他的手背,吻他手背上的伤,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疼:“刚刚是气话,不是真的,就算你瘸了,我也不会不喜欢你。”
“我知道。”
戎黎眼里盛着光,像灼灼星子,碎碎鎏金。
门外医生来了。
徐檀兮起身让开,医生检查了戎黎身上的伤口。
“这两天尽量不要剧烈活动,还有尽快去做个腿部检查。”
徐檀兮应:“好的,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医生出去之前,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程及进来了。
戎黎看见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程及语气不太好,一副被欠了钱的样子:“来看你还喘不喘气。”
戎黎看向他的拖鞋。
他突然恼羞成怒:“时尚懂不懂?”
不懂。
但戎黎懂帝都和南城的温差。
他也没戳穿程及:“你去酒店睡,这里不用留那么多人。”
“谁说我要留了?”程及快冷死了,挥了挥手,“走了。”
他揣着兜走了。
徐檀兮拿了毯子追出去。
“程先生。”
他脚步停下来,问祁小姐有什么事。
徐檀兮走过去,把毯子递给他:“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程及接过去,披在身上。
毯子是任玲花买的,花开富贵的风格。
“戎黎跟你讲过十六岁时候的他吗?”
徐檀兮摇头。
程及跟她讲:“那个时候,他被人称作是锡北国际的小魔头。”
十六岁的戎黎,若是不看他那双被恶鹰啄过后没有感情的眼睛,也是翩翩少年郎,是烈日骄阳,是沙漠孤星,是野生长大的劲草。
“有人说他十岁就开始杀人,有人说他为了往上爬,背信弃义,捅自己人刀子,有人说他没心没肝,是个反社会,不过那些人都不敢明面上说,因为他们都很怕他。”
总之,说起他就没有一个好词语。
十六岁的戎黎就已经长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程及笑了笑:“就是这么个小魔头,帮我撬掉锁,让我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当时,他被人拍卖,浑身赤裸,锁在笼子里。
少年过来,撬了锁,问他冷不冷,然后丢下了一件衣服。
那么多人见过笼子里的他,只有戎黎问过他冷不冷。
前后就几十秒,程及觉得他估计要记上一辈子:“很多人说他恶贯满盈,心理医生说他有病,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恶人,但我从来不信。”
鹰只是啄了他的眼睛,没有吃他的心。
所以这次的事程及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眼睛不好,需要人引路而已。”
说完了,程及裹紧毯子:“走了。”
转过头去,他趿着拖鞋,眼睛红了。
徐檀兮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冷风吹凉了发热的眼眶之后,才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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