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想。”何婉仪轻声说了一句,听见屋子里朱兆平再叫她,忙应了一声就要进门去,却被宋妈妈一把拉住。
宋妈妈低声道:“奶奶莫要忧心,那女人眼见着要生了,便是奶奶肯她出去,四爷也不会允许的。等着她生了孩子,再做了月子,那已经是三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奶奶月份还小,这时候可万不可劳心费力,再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何婉仪猛然一悚,手指轻抚在肚皮上,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周荣轩到底年轻了些,一个没留神,叫姜婆子发现了行踪去。姜婆子不比荷香,还存了好些心思,她却是心思简单了许多,既是给了吕娘子,那她便是吕娘子的人了,于是忠心耿耿地将这事儿说给了吕素素听,同时还告了荷香一状,把荷香前阵子叫门子上的周大叔讥讽的那回事,也说给了吕素素知道。
吕素素见姜婆子忠心,和颜悦色同她说了好多话,又保证,等着她找到了机会,便把姜婆子的卖身契要了过来,到时候她便是姜婆子名正言顺的主子,姜婆子忠心,她一定不会亏待了她的。
姜婆子自然也是千恩万谢连连保证,等着夜里躺在床上,想起荷香来,吕素素皱了眉。
因着有了何氏,荷香这丫头并没有对她一心一意,虽说姜婆子也很能干,但是比起荷香来,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瞧着这情形,还是时机不对,罢了,罢了,她不如先蛰伏起来,等着生了孩子,问平郎要了这二人的卖身契后又再说。
第040章
吕素素老老实实待在东厢没了小动作, 家里头的日子便跟着安详平和起来。何婉仪一颗心都扑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吕素素能安生下来,叫她好好养胎,她也是求之不得。
很快到了十二月初八, 吕素素终于生产了。何婉仪站在庑廊下, 听东厢房那里不时传来的痛苦哀嚎声, 心里不是没有动过恶念头的。
何婉仪想让吕素素去死, 也不想让那个孩子活着,上辈子他们的嘴脸太过可恶,实在不能叫人去原谅。可心思转了又转,却终是狠不下心肠。何婉仪心想,若她真是下了那毒手, 她的手上便不干净了,相比于吕素素,她们再也没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就真成了毒妇了。
上辈子害了潘云的性命,从来不是她的本意,何婉仪想要为自己积福, 也想为孩子积福,这辈子能重活一次, 她不愿意满心的仇恨,她想好好活着,就像普通的女人那样好好活着, 活到子孙绕膝,活到雪鬓霜鬟。
至于吕素素,何婉仪心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这辈子, 她注定是得不到她想要的,还会眼睁睁失去她所期盼的一切。比之轻而易举的弄死她,何婉仪更想让她活着受罪。
玉叶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何婉仪的肩上,何婉仪眸光一闪,脸上浮起一抹淡笑。玉叶的眼睛朝那堵墙瞥了一眼,又转头温柔笑道:“奴婢命人炖了一盏燕窝羹,奶奶去吃了吧!”
何婉仪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玉叶也跟着走了进去,见何婉仪在桌旁坐下,吃得香甜,眉眼不觉有些舒展,顿了顿,目中盈出淡淡忧色:“今个儿四爷又出去应酬了,听说上次的席面儿上还叫了金奴儿过来劝酒,那金奴儿都是颜色娇艳的年轻女子,她们……”说着却忽然住了口。
门口处似有黑影晃动,何婉仪扭头看去,却是宋妈妈正瞪着一双眼,目光不善地剜着玉叶。玉叶叫宋妈妈唬得不轻,微垂额头唇瓣紧抿,一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何婉仪垂眼看向羹碗,勺子轻轻搅了搅,笑了:“不过几个金奴儿劝酒,四爷的性子你们还不知,不会同那等女子有什么纠缠的。”说着垂下头继续吃羹,眸光中却是隐隐闪着微光。上辈子的那个筱娘,听说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不过她却不是穷苦人家卖进去的,原是名门贵家的千金小姐,识文断字又会写诗,还极擅茶道……
口中立时没了滋味儿,何婉仪丢下汤勺,拿了帕子沾了沾樱唇,笑道:“这些日子关妈妈等人都辛苦了,眼见着新年将至,玉叶去东耳房看看,拿些布匹给她们裁了新衣穿。再瞧瞧可有男人和孩子用的花色,也给她们一些。过上几日,叫大庆哥去集市上置办年货,多买些,到时候分下去,便是过来帮工的也要给。告诉他们,等着过年了,买两头猪杀了,到时候按人头分,大家也好过个肥年。”
宋妈妈一听便笑了:“奶奶是个慈善人儿,我这就去告诉她们,管保个个儿都欢喜。”说着就转身去了。
玉叶见着宋妈妈走了,心下一松,整个人一瞬间都松散下来,捂着胸口直舒气。
何婉仪看得好笑,招招手道:“你过来。”等着玉叶过来,又说道:“你接着说,那金奴儿怎么了?”
玉叶脸色一变:“奶奶,可莫要再说这个了。”说着疾步过去扒在门框上往外探头,见庭院里空荡荡没有人迹,这才转过身叹气道:“宋妈妈可是个厉害的,回头必定是要骂死我的。”
何婉仪还要说话,忽地腹上一动,她骤然惊在了远处。
玉叶瞧她脸色不对,忙起身过去,急声问道:“奶奶?奶奶?”
何婉仪一抬手,制止了玉叶连连不断的发问,手指慢慢抚上肚皮,忽而眼中涌出潮意来。
“别担心。”何婉仪轻声叹道:“是孩子动了。”
玉叶一听,立时又欢喜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拧着帕子道:“我去说给宋妈妈听。”说着便出了屋子,转身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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