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怎么认定了,此刻他也没有起身的力气。这一趟,李牛是晕乎乎的来,晕乎乎的走,连众人讨论的帮中事宜都没搭上话。
然而还不等他静下心来养伤,又有访客到来,是万铨派来的,还带了个被打的半死的管事。说是此子为人歹毒,蒙蔽了家主,这才让万老爷行差踏错,误会了李家的朋友。为了致歉,万铨还送来了三百两银子和不少金疮药、补药,只盼李家兄弟大人大量,别跟他这种土财主计较。
李牛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的确想过报复,然而万家又岂是好对付的?若是派兵去打,说不定还要连累村人,连累伏帮主。现在可好了,对方竟然赔了钱,又递了梯子过来。这一口气,也算出了大半。
不过即便如此,李牛也没有擅作主张,亲自问了伏波的意见,这才收下了礼物,把那信使和管家一起赶了出去。银子和伤药,都分给了这次入狱受伤的兄弟,只这一点,就让众人感激涕零。自此李牛越发下定了决心,他这百来斤的身板就卖给伏帮主了,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不再肆意妄为,给人添乱了。
李牛是彻底服帖了,三个村子里的族老、村老们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位“伏帮主”的厉害。只是去县城走了一遭,就把李牛从牢里捞了出来,还能让害人的乡绅反吐出钱,道歉赔礼。这是什么样的手腕?
任是再怎么倚老卖老的,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啊!既然人家有本事,还能言出必行,三位船长也是唯命是从,那就别挡着道碍眼了,这村子,还是要交到年轻一辈人的手里啊。
有了默契和默许,三村彻底放下了隔阂,伏波也凭借着声望和三位船长的认同,成为了实至名归的船帮主人。只不过想要让这些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宗族的人生出归属感,不但需要长时间的操练,并肩作战,还要让他们有统一的思想,统一的理念。好在这些,对于伏波这个上过军校,又确实参过军,上过战场的人而言,并不算太难。
“要在帮中立下规矩?”林猛听到这话有些吃惊,他们不是个船帮吗?怎么还要规矩?
“咱们赤旗帮,以后恐怕不止三村之人。而人越多,就越会鱼龙混杂,会有野心勃勃,心存恶念的害群之马。若想在海上扎根,想把咱们的粮道铺下去,就必须先给帮众立下规矩,让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伏波答道。
孙二郎听懂了:“这就像是族规,若是违背,可以打杀,可以驱逐,人人都得听族老的话。”
伏波赞许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而且规矩不止要有罚,还要有赏,分配利润,奖励战功,使得人人争先,英勇奋战。”
“就像帮主你那般,拿出些钱财赏赐船员?”孙二郎试探着问道。之前伏波给大船上的船员赏赐,让他们吃得更好,拿的更多,三位船长还有些担忧这是不是拉拢的手段呢。结果现在不止要在大船上用了,听她的意思还要用在别的船上?
伏波却摇了摇头:“今非昔比,自然也不能随心所欲了。最好是建立一个公库,把船队的一部分收入充公,用于奖赏,乃至抚恤伤亡。”
林猛听得似懂非懂:“是不是跟族田差不多?”
大些的宗族是有族田和族学的,就要全村人来供养,办一些独门独户没法办的事情。
孙二郎却想的深些:“这是不是为将来作战打算的?”
赤旗帮是以跑海为生,难免更像商队,若是遇上海盗,说不定会有人胆怯。但是有了公库和奖赏制度,恐怕就大不一样了,到时海盗们的船也可以成为他们的猎物。
伏波微微一笑:“可以这么理解,而且将来船上的人手也可能变得复杂,不能只按村子行事,必须建立另一套规则才行。”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伏波话里的意思。他们已经是一个船帮了,若是人人都还想着自己的村子,迟早要乱了人心。因而他们需要一个更明确的规矩,告诉所有人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会被奖赏,什么会被惩罚。也只有这样,人心才能齐整。
“那如何赏赐呢?”孙二郎忍不住问道。
“这个要慢慢商量,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立规矩。”伏波道。
“不作奸犯科,忤逆首领?”林猛回忆了一下族规,试探问道。
伏波摇了摇头:“服从命令当然是必须的,更重要的却是禁令。若无帮主命令,不可攻打岸上村落;不可淫人妻女,强抢施暴;也不可私动公库,窃取帮中财物。只要犯此三令,杀无赦!还有阵前不听号令,私藏战获,出卖同伴的,也要严厉惩处。”
三条死刑,一条比一条震撼人心,林猛吞了口唾沫:“这可够严的……”
“既然吾等要在沿海驻扎,就必须同那些村落、渔民打好关系,不可让他们心生胆怯,断了自家后路。而唯有财货归公,才能公平的照顾所有人。这公库除了赏罚,也得担负起帮中兄弟的身后时,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我也不能染指。”伏波肃然道。
她当然不能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拿出来直接用,但是该有的禁令还是要有,而其中关键就是要把沿海百姓变成朋友,而非敌人。如今他们可是不折不扣的逆贼,这些看似严苛的规矩,可是能救命的。
这话让林猛和孙二郎对视了一眼,最终双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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