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文遥没好气地敲一下杏雨的脑袋。
杏雨比他堂妹好一点,捂住了不喊疼。她也没有一屋子能告状做主的长辈,安安静静委屈着,睁了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他,仿佛在做无声的控诉。
齐文遥有种恃强凌弱的罪恶感,想想杏雨小小年纪做丫鬟也是可怜人,叹气,“抱歉。”
杏雨又重新打了鸡血,唠叨,“王爷最不喜欢床上吃东西了,主子要改掉,还有……”
真是得寸进尺。齐文遥翻了一个白眼,随意玩着妆奁里的东西,想着“你说你的,我就是不听”。左耳进右耳出也是技术活,他努力无视,还是让几句话漏了进来。
懂了,符奕辰不喜欢酸味。
他吃个酸梅,酸死他。
*
一天时间,足够王府准备出行。次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门,齐文遥跟着符奕辰坐在马车里,表情木然,思考为什么马车这么宽敞还要挨着坐。
车子颠簸,他们俩会碰到一块去的。
齐文遥不敢放松,绷直身体保持平衡,一点不想跟符奕辰有接触。符奕辰似乎也在想自己的事情,没搭理他,一会儿就掀开帘子看看外头。
他们已经出城了。
齐文遥看到荒郊野外,也看到了慢悠悠完全没法跟现代比的速度。他听了杏雨说六鱼村在岁州附近,又不知道岁州是个什么玩意。就算知道也摸不透行进速度,对地方远不远没有概念。
杏雨帮他收拾了很多衣服,应该算是远行。不对,没有手机打发时间干坐车,去哪里都是折磨人的远行。
“在想什么?”符奕辰冷不丁发话问。
齐文遥不想聊天,敷衍,“没有。”
符奕辰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齐文遥乐于见到这么安静、没有动手动脚的情况,连呼吸都放轻了,免得吵醒符奕辰惹来麻烦。他待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也掀开帘子往外看看。
他随便看看,竟然渐渐找到了乐子。野外没有建筑,与现代有一些共同之处。树还是那么绿,山还是那么高,单单看着蓝天黄土,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
看这些总比看符奕辰来的好。
齐文遥留心观察,能发现一些特别之处——那座山的顶尖形状像是鸡头,那颗石头特别大,挪不开便被人插了枝叶做提醒,那棵树奇形怪状……
齐文遥猛地坐直了。
原身的记忆里面有这一棵树!
他把帘子掀得再高些,把半遮半掩的窗子彻底打开,甚至想把头伸出去看个究竟。
此时,马车的速度显得快了,他才把怪树的形状辨认出来,看清下面有个石碑,便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做什么?”符奕辰忽的发话。
他这么大的动静,只有死人会察觉不到。齐文遥不意外符奕辰会醒来发问,坐回来,说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有棵树挺好看的。”
“像爪子的那棵?”
“你也看到了?”齐文遥说,“好看吧。”
他没有说原身见过的话。原身对于符奕辰的价值,不过是一张长得与秦洛潇相似的脸蛋,个性和过去都不重要。他说了,符奕辰只会觉得无聊。
符奕辰果然对这件事没有兴趣,瞥他一眼不作回应,又恢复闭目养神的状态了。
齐文遥也就能好好地回忆一下。
怪树高大,枝干光秃秃没有多少叶子,形状像是正在往前攻击的一只爪子,狰狞诡异。下头的石碑有字,看不清楚,但第一个字是红色的,在暗沉沉的阴天里特别显眼。
阴天,红色……
齐文遥终于想起来了。
那里是原身的故乡。
原身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过去,甚至想要摆脱。
生在贫苦人家,落地就是一个拖累。父亲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不稀罕他,加上那年收成不好想要卖掉他。母亲是续弦,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她被父亲买来当保姆用,日日受委屈不叫苦,碰上自己亲儿子的事就硬气起来了,抱着原身离家出走。
母亲挑了富贵荣华的皇都当目的地。皇都繁华,人也杂,碰上了别有用心的人,卖到风月之地。
母亲很快自尽,留了原身一个人在世上。原身自小就长得水灵,被老鸨盯上。老鸨觉着原身貌美可以卖到大户人家,不用他接客,保持清清白白的身子等贵人直接买走。
这时,符奕辰开始寻找白月光,潇公子的画像流出,老鸨抓住机会把他送过去,得了个好价钱。
符奕辰对着原身叫“潇儿”,原身机灵,温声细语迎合伺候着。不需别人说,原身自己就弄明白了怎么在王府站稳脚跟,热衷于伪装成另一人的生活。
认成潇公子的秦洛潇有一个大侠做父亲,有一个皇子倾慕着,还有一个无怨无悔的大师兄照顾,从小到大没受过苦。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比原身肮脏的过去好多了?
原身想要成为潇公子,毫不犹豫抛却了自己的过去。
齐文遥没有厌弃自己的疯狂阴影,发现了原身死命要忘却的记忆。
他倒是挺高兴的。来了之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潇公子的替身和符奕辰的玩物,他不喜欢这样的境况,又暂时没法摆脱。知道了原身的另一层身份,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原来的齐文遥也有父母也有家乡,不是符弈辰眼中那个照着潇公子造出来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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