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人窥视。
宓葳蕤皱了皱眉,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免礼,而是默默给决明使了个眼色,只让他扶起了离他们最近的柳华和秋石。
决明靠近柳华的瞬间,在他耳边提点了一句。
柳华不笨,是以站起身便朝着宓葳蕤道了谢,接着说道:“几位管事太监的住处不在这处,少师若是不嫌弃,请容我给您带路。”
“走吧。”宓葳蕤允了。
一行人快离开庭院时,宓葳蕤似乎才意识到还有不少人跪着,“不必跪着了,各自回房去罢。”
原本担心会因此受罚的药人们松了口气,四下散去。
飘渺宫的内院很是僻静。
走在其间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就是此处了。”柳华指了指不远处。
只一看簇新的房门便不同于之前那几所掉了漆的屋子。
宓葳蕤走上前,轻轻用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还未见屋内陈设,屋内飘散出的熏香便让宓葳蕤挑了挑眉,上好的苏合香,可不是宫中一般伺候人的太监能拿得到的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
这苏合香是柳四喜给他干儿子的,正是今日被宓葳蕤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那位。
在宫中,不光皇帝后妃偏爱熏香,伺候人的宫女太监也不例外。
宫女多是爱翘,而太监则是为了遮掉身上的味道,去了势,总归不同于寻常男子,便是平常方便也比常人多了些麻烦。
是以每每去主子身边侍候前,都会用苏合香这类香气比较浓重的熏香来烘烤衣物。
当然,也不乏像柳四喜的这位干儿子一样,单纯为了讨他干爹喜欢。
毕竟日日待在飘渺宫,这宫里也没个需要他伺候的主子。
正对着大门的桌上放着不少点心,看得出虽不够精致,花样却不少,这日子倒是过得极为舒坦。
宓葳蕤让决明将屋内的窗子全都打开。
涌进屋内的空气驱散了因太过浓重而令人头晕脑胀的香气,宓葳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案上的几本册子。
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正是用药记录。
只是多看两眼,宓葳蕤便发现这用药记录多半做了假。
好在这几个太监胆子不小,却也不敢随便往上瞎编乱造,多是用朱笔打一个圈,标注无虞。
宓葳蕤看着这薄薄的册子,突然就明白了惠仁帝为何会在五年后突然暴毙。
此前的那次诊脉,因惠仁帝在意他肩颈处的顽疾,而他作为陪衬,根本并未给惠仁帝诊脉。
宓葳蕤将迅速将所有的用药记录都翻看了一遍。
这般作假竟是已有两年之久,而这期间,惠仁帝一直在服用窦章制成的丹药。
不说药效如何。
窦章炼制丹药中的余毒却是实打实的,足以慢慢消耗惠仁帝康健的身体。
只是不知,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窦章有意为之,又或会不会是三皇子夺权计划中的一环。
宓葳蕤静下心,细细思量。
如今可以确定,伽邑国还没有正统的修道之人,所以窦章没有灵气不容辩驳,他定然无法炼制出品质极佳的丹药,自然也无法完全拔除药材中的毒性。
且今日窦章出关,可以看得出,他确实想炼出品质上佳的丹药,奈何有心无力。
不仅如此,以往每逢他炼制出的丹药比窦章药效更好,对方隐约露出的嫉妒和酸涩做不得假。
是以窦章应该是不知道管事太监的这番作为。
谁能想到,不过是宫中不起眼的小人物,竟无意间影响到皇位之争。
宓葳蕤合上册子,只拿了有近来用药记录的一本,他并不打算打破现状,也许这是一个拉窦章下马的好机会,但宓葳蕤却不愿借此动手。
这事捅出来。
虽能让窦章失了国师的位置,但相应的,也会让惠仁帝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后续还不是得由他来收场。
既然有人将惠仁帝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倒也不必给自己没事找事。
宓葳蕤和决明离开飘渺宫时,日头已完全落下。
回去的路途中,决明踟蹰再三,终究没忍住开口道:“大人,飘渺宫内的药人生活艰难,不知您能否看顾几分。”
“你这是拿我作伐子?”宓葳蕤停下步子,语气不轻不重。
决明猛地跪下,“小的不敢。”
“我知晓了。”宓葳蕤没说答应不答应,“起来吧,跪在这平白挡了别人的路。”
决明跟了宓葳蕤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话这么狠,一时间心中忐忑,再不敢多说半句。
回到听雨楼,宓葳蕤无视决明忐忑,直接将他打发了下去。
藏在暗处的人仍未离开。
宓葳蕤猜测是惠仁帝专门派来盯着他的影卫。
早在之前炼出能缓解惠仁帝顽疾的丹药时,宓葳蕤便知会有这一遭。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如今真的来了,还是多有不适。
窦章和他一同离开到永华宫,至今还未回到青云阁,时间这么久,可见今日去永华宫并不顺利。
想也知道。
没能炼出同样品质的丹药,惠仁帝怎么可能满意。
待宓葳蕤用完晚膳,才看到窦章面色不愉地走进青云阁,不多时便有药仆过来唤他去殿内叙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