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恨意差点剥夺宓葳蕤惯常的理智。
他很清楚。
——便是他身在书中,同样不能背离天道。若非牵扯因果,这世间无人能随意了结另一人的性命。
可就在方才,他竟是对眼前的人莫名起了杀心。
想到某种可能。
宓葳蕤的视线不禁有些冷。
耳边传来四名太医压低的说话声,“伤口处带着毒,血止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宫中带来的金疮药可用了?”
“早就用上了,只是这毒霸道,金疮药也去不了余毒。”
“庞太医,这可如何是好。”
庞太医是这四人中,最擅治疮疡的太医。
即便如此,他看着喻轩血流不止的伤口,也觉得事情愈发棘手,他转头看向宓葳蕤,“宓少师可有什么法子?”
宓葳蕤沉声不语,片刻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纸包,看上去像是江湖郎中的偏方,“这是青云阁近来炼制的止血散,药性温和,应当正是对症。”
如今便是不信宓葳蕤,情急之下,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更何况庞太医见宓葳蕤并无他人的惊慌之色,显然是心中有数,“那便试试吧。”
另三名太医并无异议。
只是这药是青云阁炼制的,如何用,用多少,自然是宓葳蕤最为清楚。
四人站到一旁,方便宓葳蕤走到床榻边。
离得近了,宓葳蕤才看清喻轩胸前的刀口,发觉伤处虽看着凶险,实则并未伤到要害。当然,流出来的血做不得假,若要恢复如初,少不得需休养两月余。
如今伤处已外敷了金疮药,这止血散正好内服。
宓葳蕤用温水将止血散化开,捏住喻轩的下巴,手法粗暴的将药灌了下去。
围在旁边的四名太医看得心惊胆战,宓葳蕤却是不慌,“这药苦的厉害,若不灌的快些,便是三皇子此时昏迷,少不得也会吐出来。”
四人觉得有理,听罢点点头。
正说着,其中一人便看到原先不停渗血的伤处渐渐止住了血。
众人啧啧称奇:“这样的效果,简直堪称神药。”
宓葳蕤并未居功,直言道:“不过是解了刀口上的余毒,能止住血,多半是此前用在伤处的金疮药起了作用。”
“此番多亏了宓少师,也算是有惊无险。”庞太医笑容舒展,“既如此,我等便回禀了皇上,之后再一同斟酌下补血的方子,且夜里三皇子恐会发热,只怕各位要多有辛苦了。”
“应当的,应当的。”其余三人也放松了神情。
惠仁帝和淑贵妃一直候在卧房外。
见五人出来,淑贵妃激动的站起身,“轩儿如何?!”
“贵妃娘娘放心,三皇子如今已无大碍,之后只需仔细养上两月便可。”庞太医回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淑贵妃说着又落了泪。
惠仁帝听罢,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药方可开好了?”
“回皇上,臣等正准备一同斟酌下。”庞太医说完,思虑一番,又接着道,“三皇子此番受伤,只怕体内气血两亏。行宫中虽药材不少,到底并不齐全,生气补血,需得好几种上等药材,行宫中并无。若是能早些回宫,想来对三皇子的身体更为有益。”
“既如此,明日便启程回宫。”惠仁帝一锤定音。
淑贵妃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柔柔地说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感激不尽。”
“爱妃何出此言,轩儿也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也是心疼的。”惠仁帝的话说得漂亮,不过此时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感,“你们几人便留在芳华殿好好照顾三皇子,朕不想看到三皇子有任何差池。”
“皇上请放心,臣等定当竭力。”
淑贵妃此时喻轩无虞,终于有心思做出一副贤良的模样,“听说其他几位皇子也伤的不轻,这行宫中就这四位太医和宓少师五人,怎可全让轩儿霸占。”
“爱妃有心了。”惠仁帝语气平平,“一会儿给三皇子开好方子,你五人便去给其他皇子看看罢。”
惠仁帝冷着脸。
似乎若不是淑贵妃提及,早就把剩下的几位皇子忘在了脑后。
虽不知山中发生了何事,但看惠仁帝的表情,便知定是有人惹恼了对方。
“朕还有要事需得处理,便不多留了。”惠仁帝微微颔首,“三皇子若是醒了,贵妃记得派人到居雍殿禀报。”
“臣妾恭送皇上。”淑贵妃合手行礼。
惠仁帝离开后,芳华殿一下便空了大半。
不多时,宓葳蕤和四名太医也出声告退。
淑贵妃并未强留。
只叮嘱他们用药谨慎些。
回到药房,五人将三皇子的方子开好。
一太医迟疑道:“其余六位皇子那里……”
“皇上既开了口,我等只管去便是了。”庞太医沉声提醒。
那名太医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确实逾距了,若是有心人听到,便是扣个妄图揣测帝心的帽子给他,也是辩解不得的。
“庞太医说的是。”
“张太医年轻,行事多有顾忌罢了,无妨。”庞太医替他描补了一番。
这事就算翻了篇。
宓葳蕤有些意外这四人对他的信任。
毕竟青云阁与太医院近年来不合的传闻居多,且青云阁素来受太医院辖制,而太医院又不大能看得上青云阁不重医理,更重药理的行事之法,是以彼此之间都不大能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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