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葳蕤不动声色。
端王府的下人如此听贤王的话,这场面实在是讽刺。
等人离得远了, 贤王才开口道:“这蝠池虽好,但终归不是自己的。本王在南苑有一处院子, 布局精良,宓少师应当会喜欢。”
“贤王说笑了。”宓葳蕤神情漠然。
“我即为少师, 这些身外之物于我来讲, 便是可有可无。贤王殿下若是想以此利.诱,只怕要让您失望了。”
喻晨想过宓葳蕤会婉拒, 却未料到他会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是以话音微微一滞。
好在他到底是有备而来,虽一时措手不及,但沉默片刻后, 仍笑着为自己解围,“话不能这么讲。人生在世,哪能真的无欲无求。宓少师到底年轻,心思单纯,还未被功名利禄迷了眼。”
“王爷说的话,听着似乎有理。”
宓葳蕤一开口,就让喻晨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可说这些之前,贤王殿下是不是先将能去除蛊虫的解药交予我,才更有说服力些。对了,还有安插在听雨楼的,那个叫甘松的药仆。王爷若是还存着龌.龊的想法,后面的话也不必再说了。”
果不其然,宓葳蕤的话说完,喻晨已神情僵硬,努力维持的假面也随之龟裂。
看他这副模样,宓葳蕤倒是可以肯定一点,贤王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那蛊早就被窦章和端王换了。
过了许久,喻晨才勉强冷静下来,“宓少师还真是一阵见血。”
“王爷过奖了。”
宓葳蕤冷着张脸,让人看不出喜怒。
“既如此,本王也不与少师拐弯抹角。”喻晨正色道,“少师应当知晓,本王的五弟素来与本王不对付。这几年下来,关系更是水火难容。”
“若我俩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倒也无妨。可惜生在宫中,即为皇子,到了这个地步,自然只能斗个你死我活。下蛊那事,本王不过是听从了国师的建议。五弟本就心悦于你,若是你因他重伤,以他的心性,只怕会对你情根深种,事实也确是如此。”
“可惜父皇不愿国师看中的继任者与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是以提点了五弟一下,五弟便是再不愿,为了回宫,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
“虽说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勉强也能接受。”
喻晨的语气难掩得意。
宓葳蕤听着,心中冷笑。
“如今父皇对国师有了猜忌,倒是少师前途光明,本王今日前来,便是为此。至于蛊虫一事,本王暂且还做不了主,解药在国师那,未免打草惊蛇,还需少师等等。”
“不过本王保证,过不了多久,本王便会亲自为少师奉上解药。”
喻晨保证道。
“王爷的耳目还真是不少。”宓葳蕤不为所动。
“少师何出此言?”
“如若不是您安插在永华宫的眼线回报,王爷从何得知师父不受皇上宠信,王爷又怎会主动寻我合作。”
“哈哈,少师果然是明白人。”喻晨目露欣赏之色,“既如此,少师觉得如何?”
宓葳蕤沉吟片刻,似在思索。
喻晨也不催促,气定神闲地等他回话。
池中,一尾锦鲤翻腾出水,水面倒映的人影被波纹打碎。
沉静的气氛被打破。
宓葳蕤终于开口道:“解药,就不必了。”
喻晨不解。
“母蛊想必在王爷手中,王爷尽可回去试试,那蛊虫还有没有用处。”宓葳蕤露出一抹有些邪气的笑。
喻晨来不及沉浸其中,就因宓葳蕤的话陷入深思。
“师父向来忠于皇上,王爷不如派人去查查,他究竟在为谁做事。”
宓葳蕤并未说窦章与端王如何,他清楚过犹不及,以他在贤王眼中的能力,窦章与端王背地里相互勾结,不是他能查出来的事。
他只需告诉喻晨。
——窦章从未投靠过他,一直在为惠仁帝做事便足矣。
他相信,如果贤王有心去查,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
窦章想继续坐在国师之位,端王想作壁上观,都只能是妄想。
喻晨心中骇然,瞪着眼看向一脸平静的宓葳蕤,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扯谎的痕迹,宓葳蕤浅笑着任由他端详。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围猎回宫,窦章那么巧不在宫中。”不用宓葳蕤多说,喻晨便自己脑补了一出好戏。
定是父皇指使,窦章才会离宫。
不然窦章在宫中,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开脱一番。若不如此,定会引得他怀疑,这样还如何留在他身边,替他那疑心的父皇探得消息。
“今日多谢少师相告,若不是少师……”
直至此时,喻晨的态度再无丝毫轻慢,语气也是前所未有地慎重。
“多的话,王爷不用再讲。”宓葳蕤抬手阻止,“我将此事告诉王爷,也是存了私心。不知师父是不是察觉到皇上对他不如往日,近来在青云阁,屡次打压我不说,似乎还有意打发我回白露山。虽说做徒弟的应该尊师重道,可那也要为师者以身作则,我到底不是个能受得了气的。”
“既然窦章不仁在前,那便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如果宓葳蕤无所求,喻晨还会怀疑,可现下听他这样一说,立马信了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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