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黎承康一家。
他们早就搬出了老宅,偶尔才回来住一段时间。
黎老爷子上楼休息后,黎轻舟转动着轮椅也回房间,却不想被人堵住去路。
黎宏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位残疾堂哥,嘴角泛起嗤笑道:“你搬出去的时候态度不是很果决么。”
“有本事你就该一辈子不回到这里,黎家不属于你。”
面对黎宏杰的恶意满满,黎轻舟抬起头,气势丝毫不减:“黎家不属于我,难不成属于你?”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一个头脑愚钝的蠢货,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就凭你傻的可笑吗?妄想也要有一个限度,滚开。”
黎宏杰顿时恼怒不已,脸色涨得通红。
碍于在黎家老宅,他不敢做些什么,只能嘴上逞凶:“你一个残疾得意什么!”
“要不是你,伯父和伯母也不会死!你就是个灾星!祸害!活该一辈子不幸!”
“你这种人才凭什么掌管黎家……”
“闭嘴!”黎轻舟眼神阴郁道。
他声音不大,但却成功的让黎宏杰闭上了嘴,左脚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觉得这样太丢脸面,黎宏杰又勉强站定。
黎轻舟讽刺道:“你连一个残疾人都比不上,怎么还有脸活着?”
“我如果是一个灾星,第一个咒你去死。”
“你这种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浪费人民币。”
黎宏杰怒不可遏之余,又不免目瞪口呆。
往常他这样辱骂时,黎轻舟只会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他看,之后就转动轮椅离开。
不会像现在一般……
黎宏杰不由得呆立在原地。
黎轻舟懒得再理会他,转动轮椅从黎宏杰的脚背上碾压而过,不久便将黎宏杰痛骂的叫声关在门外。
…………
他在黎家老宅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保持原样。
但因为长久没有住人的缘故,房间里看起来竟显得有些格外冷清,尤其是连窗外阳光都驱散不了的寂寞仿佛在屋内肆意弥漫……
黎轻舟锁好门后先是环顾四周,紧接着便径直地朝向立于墙边的书柜而去。
书柜的一列抽屉处在右下方。
黎轻舟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书柜最上面紧锁着的抽屉。
——一本相册被极为珍惜的保存在其中。
他拿出相册置于腿上,翻开。
这里面保存的是全家人的合照,也有黎轻舟单独与父母的照片、与妹妹弟弟的……
照片中的背景大多数是在医院,少数是在老宅拍摄。
照片承载着过往回忆。
——黎父黎母笑容灿烂,自己虽然也在努力的勾起嘴角,却略显僵硬,而一起合照的妹妹弟弟则表情有些生疏……
这是黎轻舟刚被黎父黎母带回西城的时候,也是他的腿再也不能治愈的时候。
他才刚刚与父母、家人重逢,彼此都在慢慢的相处、试探着接受。
黎轻舟的心房本来筑起堤坝,等待着有朝一日被亲情逐渐的温暖、瓦解。
可一辈子残疾的阴影却始终如影随形的笼罩在黎轻舟头顶,再加上黎家与他从前生活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让他越发的阴郁敏感、甚至是自卑。
压抑抵触却又矛盾的情绪每时每刻都在累积。
终于,在一次黎轻舟感受到巨大的落差时爆·发出来。
——那是黎轻舟第一次与黎父黎母发生争执。
过后,他独自一人离开黎家老宅。
他想要回到郦城、回到孤儿院。
可一个腿脚残疾的人又能去到哪里。
黎轻舟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茫然四顾——手掌因为长时间转动轮椅而被摩擦的通红,膝盖和裤腿上也留下明显的灰尘印迹。
他在磕磕绊绊的小道上摔了一跤,挣扎许久才被偶然路过的好心人给扶起来……
那一刻,羞耻、狼狈、痛苦等无数复杂的情绪蜂拥而至。
黎轻舟的喉咙好似被遏制住,艰难的喘不过气来。
他以为一天的阴暗都尽数在此,直到……黎父黎母就在他的眼前发生车祸。
抢救无效、死亡。
原书中仅仅只有几句话的描写。
可现实却在黎轻舟的记忆里一直留存着、划过刻入骨髓一样的痕迹。
——那一天仿佛映照成一张黑白时刻的老照片,充满了阴雨绵绵般的悲伤与绝望,不能翻看,也不能被碰触……
黎轻舟抚摸着相册里的黎父黎母,轻叹一声。
从那时起,他不再提及回到郦城的事情。
并在黎老爷子的安排下进入西城高中学习,之后考入燕京大学,跳级毕业。
黎轻舟的聪明被黎老爷子看在眼里,刚入大学时便亲自教他如何处理公司的一些事务。
黎轻舟也确实做得很好,熟悉过后更是开始慢慢接触黎家事业的核心。
他从有能力养活自己起就搬出了黎家老宅。
严格来说,除却与黎老爷子的交流最多以外,黎轻舟与两个妹妹弟弟之间的相处屈指可数。
但这却并不是黎轻舟不爱他们。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收敛起浑身的尖刺——怕伤着他们,也怕自己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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