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我想清楚了,我要去告诉祖母,我绝不退亲,我要尽快迎娶三姊姊!”
窦抗看着窦师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这才是我窦家的好儿郎!你去吧,若是惹得你祖母不快,你阿耶我,会和你一道承担。”
窦师纶眼睛微亮,向窦抗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走出了书房。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背影似乎也越来越挺,转眼之间,便已消失在月亮门后。
一阵北风刮过,又带来了一阵悠扬的乐曲声,窦抗听得出来,那是敬酒的曲子,这场精心准备的宴席,终于到了最要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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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李氏之女
大长公主府的花厅里, 宴会已进行到了一半。
这一回的宴席时间上虽有些仓促, 公主府的准备却显然是十二分的精心,器具比往日的更加精美, 菜色比往日的更加丰盛, 就连身为主人的安成大长公主,也远比往日更显和颜悦色,众人自是乐得捧场,或是跟着大长公主说说笑笑,或是互相吹捧夸赞,一时间,这花厅里,欢声笑语, 当真是不绝于耳。
就在这宾主尽欢的热烈气氛中, 窦氏和凌云的这一席却显得格外冷清——在座的夫人们都不是愚笨之人, 就算不知道院门前发生的事,见到大长公主一反常态地对这母女俩神色冷淡,自然就知道该拿出哪种态度了;敏感些的人已联想到元家那边的变故, 更是恨不得离她们远远的;就连之前冲动之下开口替窦氏说过话的人, 此时回过神来也是后悔不迭, 眼角都不敢再往这边多瞟一下了。
这种隐隐的排斥就像一个无形的罩子, 将窦氏母女和所有的人都隔绝开来。屋里的气氛越是欢快热闹, 她们这里便越显冷寂难堪。
凌云虽是打小就不合群,但这般被特意冷落还是头一遭;瞧着那些人视而不见的态度,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心头的厌烦不由越来越深,索性微微低头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那些嘴脸。
她刚一低头,就听窦氏轻轻一笑:“这就心烦意乱了?”
凌云闷闷地“嗯”了一声。窦氏淡然道,“那就更要抬起头来。你记住,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好好地瞧瞧人家的脸色,一则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形,你也能习惯些;再则你也可以想想,你若是她们,今日该怎样说怎么做,才既不会触犯大长公主,也不会让我们记恨?”
凌云不由愕然抬头,窦氏挑了挑眉:“你惊讶什么?趋利避害,人人如此,也原该如此,只是手段有高下之分罢了,上策是看准形势,不失风度,中策是视而不见,只求自保,下策方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这些都是你要好好学的,你是李氏之女,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这才到哪一步!”
“你还没瞧见过那人人指桑骂槐,恨不能将你踩成烂泥的情形吧?你没见过那大家一道挖好了陷阱,就等你闹出笑话乃至身败名裂的事情吧?若是连眼前这点局面就能让你心浮气躁,那时你又该如何?”
凌云心头微震,抬眼仔细地看了看花厅里的这些面孔,每一张都带着欢快的笑容,正说着亲热的话语,原来不过是算计和势利而已——不,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从未切身感受过。不过更重要的是,母亲说的这些,难道是她的亲身经历?那母亲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此处,她不由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窦氏一眼瞧见,简直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咬牙低声道:“这些事是用拳头能解决的吗?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李家的女儿,但凡你还想要点体面,以后还想过点顺遂日子,就永远都不许再动手。你以为你还能有这回的运气?窦五郎柴大郎都是君子,宇文家那些小人却比咱们更怕别人知道。日后再有一次,你就名声尽毁了!”
她突然想起一事,语气更加重了些:“还有,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开口,更不能动怒,一切有我呢!”
待会儿会有事?凌云不由皱起了眉头。窦氏的神色却是愈发肃然:“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何一定要让我们进来?难道只是让咱们来尝尝这些冷眼么?”
凌云忍不住道:“那咱们为何要进来?”为何要自投罗网?
窦氏轻轻叹了口气:“不进来,又怎么能知道她们还有什么后手?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又怎能见招拆招,永除后患?按理,今日我原是不该来的,更不该带你过来,但咱们家眼下已是一步路都不能走错了,有些事,必须越早弄请阅好……”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正色道:“总之,你不能轻举妄动,只用好好瞧着就是了。”
凌云默然无语,她自知心机手段都远不如母亲,自该听她的吩咐,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还是一阵的烦闷不安。但母亲就看着她,她也只能努力平心静气,默默等待……
大长公主虽是一句话也没跟窦氏母女说过,眼角却一直留意着她们的动静,眼见着窦氏固然是神色从容,就连凌云也渐渐沉稳了起来。她心里不由一声叹息,随即决心却是愈发坚定。
她慢慢放下玉箸,向身边的女官点了点头。
敬酒的乐曲声很快便悠然响起,穿着锦半臂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撤下菜肴果饼,换上酒水杂饮,夫人们面前是白瓷提壶和白瓷杯子,小娘子们则是清一色的琉璃壶杯,式样并不见得繁复精巧,颜色却是干净透彻之极,显见都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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