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霸哪能让阿姊跟这种人搭话?眉头一皱就要开口,那赵大却比他更快了一步,上前一步答道:“这位官差误会了,适才小人已问得明明白白,此事只是一场意外,并无凶手一说。如今我们兄弟已和这几位娘子郎君商议妥当,不必烦劳衙门里的诸位上官了。”
霍衙役原也知道这种情形下是闹不出什么结果的,但白走一趟又不甘心,少不得要恐吓几句,拿些好处再说,无论凌云等人如何答复,他自有应对之法,却没想到先站出来的竟是苦主赵大,他顿时被噎得只说出了个:“你……”
赵大仿佛没听到,犹自和和气气地冲众人道:“诸位长辈,你们说是也不是?”这些村人都吃过霍衙役的苦头,此时巴不得赶紧打发走他,自是人人点头。
霍衙役气往上涌,指着他们怒道:“你们……你们这些愚妇蠢妇知道些什么?人命关天,岂是可以随意私了的!还有,你这赵大好不省事,祖母惨死,你倒是轻轻松松跟仇家站在了一处,像什么样子!”
赵大一脸诚恳道:“是小的错了,适才小人倒是说要报官来着,奈何长辈们都不愿意,幸好有官差指点。不如这样,烦劳官差这就带我们兄弟去县衙交上讼状,到时上头问起来,我们就说是您的意思,可好?”
好?霍衙役顿时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好个屁!如今县衙里征税征役的事都办不过来,谁耐烦接这种没多大油水的官司?而且真打起官司来,层层过手的人谁会甘心白白做事?就算榨出点油花来也没他的份,说不定还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赵里长心头暗恨赵大狡诈,却也只能上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如今县里差事繁忙,怎好拿这些事去烦扰上官?”又转头对霍衙役道:“霍兄莫跟他们一般计较,霍兄说的自是正理,只是如今诸事纷杂,谁都不想给上头再添事端,既然这边苦主愿意私了,大家也都不愿卷入讼事,还请霍兄高抬贵手,容我等自行商议,霍兄你来做个见证就好。”
做个见证?霍衙役心里一动,知道这是赵里长给他找了个由头捞上一笔,当下心气略平,拿着长棍往地上敲了敲,这才瞧着赵大冷冷地道:“也罢,既然里长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瞧瞧你们是怎么商议的。”
赵里长自是一五一十把赵大提出的赔偿又说了一遍,霍衙役的眉头顿时竖了起来,“还有这等荒唐之事!你们也能容这赵家小子胡闹?”
赵大听着话头不对,忙赔笑道:“小人如何是胡闹?里长原也说了,我们兄弟是苦主,此事由我们兄弟来拿主意就好,小人想着……”
霍衙役自然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早就嫌赵大碍事了,见他居然还想把事情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顿时怒火中烧,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此事如今却由不得你做主了!”
赵大还要再说,凌云上前一步,冷冷地问道:“你说该怎么赔?”
霍衙役原是一眼就瞧见了凌云,只道这少年如此白净俊秀,定是从没吃过苦头的,到时正好恐吓。此时突然对上凌云清凌凌的双眸,不知为何心头竟是一颤——他刚才只瞧着柴绍高大硬朗,似乎不好糊弄,没想到这少年的眼神竟也这般凛人。
不过他到底横行乡里多年,寒意过后,恼怒顿生:他可是查过地契的,这些人不过是个外地县令的亲眷,居然也敢在这里拿大!当下便板着脸道:“六十石米也就罢了,六千钱如何能够?少说也得六十千钱才成!还有什么分十二年给,简直可笑!你们自当一次凑齐,交给族里,日后这孩子就由族里抚养,如此,也就罢了。”
赵大忙道:“我们做兄长的还在,为何要给族里抚养?”
霍衙役鄙夷地瞧了他一眼,眼里的恶意几乎横溢而出:“你算什么兄长?之前是你们里长厚道,才让你这小子钻了空子,你却恬不知耻,故意只要了这么点赔偿,好去讨你们新庄主的欢心。要照我说,此事跟你们何干?你们一家三口早已被赶出了赵家,当初你们祖母还说了,你们兄弟根本就不是赵家的种子!如今她老糊涂了非要认回你们,这才遭了意外,可见你们两个就是祸害!如今你们但凡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该滚回你们的庄子里去,守着你们那不守妇道的母亲,做你们的庄客。再敢啰嗦一句,我手里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这番话实在太过刁毒,赵大纵然生性沉稳,此时也气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赵二更是跳起老高,脱口骂道:“你娘才不守妇道呢,你娘定然是偷汉子养大的你,要不怎能养出你这么个嘴臭心毒的活阎王!”
霍衙役顿时脸都紫了,他也算横行一方的人物,何时被个小子这么毒骂过?暴怒之下,他不假思索冲上两步,抡起手里的长棍,对着赵二劈头便砸了下来。赵二手里还抱着弟弟,也无法格挡,忙护着弟弟偏头一躲,赵大心知不好,却也只来得及合身扑在两个弟弟身上,眼睛一闭,要用自己肩背来挡这一棍。谁知那棍子带着风声,忽地一下竟从他们几个身边落了下去,同时响起的还有“哎呀”一声,随即又是“扑通”一声。
原来就在那霍衙役冲上来抡起长棍的一瞬间,他的右边膝盖上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剧痛钻心,整个身子顿时一歪,棍子落空不说,人也被带得摔了个嘴啃泥。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霍衙役头昏眼花地爬了起来,怒道:“谁,谁在暗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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